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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的董小姐(68)+番外

再然后,他们便在战场上重逢了。

想想这四个月将军经历的事,陆阅山忍不住念出一句佛号,总算一切都平静了。

等他们再回到夏州,将军就该抱儿子了吧?

比起陆阅山满心的感慨,薛徽的想法儿就简单多了,先头在路上,不方便跟董姑娘致歉请罪,赶了三天的路进了毓关,他计划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负荆请罪。

江月还是被安顿在她当初和祁璟住的那间小院儿里,冬天有房子住总比帐篷舒坦,薛徽支使着人帮他把火炉点上,打量着屋子里没什么问题,便领着一帮兄弟退了出去。

如今既确定江月怀的是将军的孩子,她身份与以前便更不同了。看将军对她的爱护,决不是把她当成个戍边解闷的玩物,是要正正经经弄个名分出来的。

薛徽想了一夜,第二天不等天亮,便当真找了根荆条,赤膊跪到了小院里。

江月有了孩子便嗜睡起来,她身子重,也没法练功,远不如先前醒得早。等起身梳洗过,准备去后厨自己找点吃的时,才发现薛徽跪在她院子里。

这个时节的夏州偶尔还会飘雪,她抬眼一看,今日虽是个晴天,但薛徽的嘴唇已经都黑紫黑紫的了。

她太阳穴一跳,忙不迭上前,“薛郎,你这是做什么呢?快起来,把衣裳穿上!”

江月本是关心他,薛徽听到耳里,只以为她是嫌他唐突。心思转了几转,还是忍不住有些委屈,他之前光想着这样必定有诚心,全然忘了江月是个要体面的女儿家。

脸色更不好看了。

江月见他跪着不动,有些急恼,伸手便想去拽他。还没碰到他胳膊,薛徽已兀朝她磕了三个响头,张口便唤:“夫人……”

两人都是一愣。

江月第一反应就是祁璟的吩咐,她有了他的孩子,他便彻底视她做妻子了。江月饶是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处理两人间的关系,再不能这样莽撞就……滚床单,还这么快的怀孕,以至于她整个人都被动起来。然而,听到祁璟的属下唤她夫人,江月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喜意。

重逢一来第一次这样高兴。

至少,他真的不是骗她。

然而薛徽却全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轻松,一声出口,他竟然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不知是不是吹风吹得久了,再解释,嗓子都是哑的。

心口像是被人用一团棉花堵住,什么情绪都失了宣泄的通路。

他不由得一阵剧咳,直咳到喉头都有了淡淡的血腥气。

江月见薛徽这个模样,也顾不得高兴,掉身回头,从房间里翻出祁璟当时留给她的大氅,抖开往薛徽身上披了,“赶紧起来,到我屋子里去,我去厨房给你熬一碗姜汤。”

大抵是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薛徽听她说话的口吻像极了母亲在斥责儿子,然而江月骂得严肃,他也不敢违拗,灰溜溜进了房。坐如针毡似的等了一阵,江月终于端了碗姜汤回来,还有两碗热腾腾的面条。

薛徽险些忘了江月的好手艺,一旦想起来,就有些馋了。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也始终记得江月的身份。

别的顾不上,先起身,又跪了下来,“当日误会夫人,是徽狷狂,请夫人责罚。”

两手一并把荆条递了上去,只等江月发作。

谁知,江月犹自绕过他,轻轻把托盘放下,先端出姜汤,继而道:“你可以是廉颇,我却不是蔺相如。既然将军把事情都和你说了,我也不想再费口舌功夫。坐下吃面吧。”

薛徽身上虽暖和过来了,心里却有些冷。但他素来寡言,把盘算好的话说完,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继续,僵了片刻,只能起身,老老实实地先把面前的姜汤喝了。

面条呢?吃还是不吃?

江月见他还站着,以为薛徽心中犹有芥蒂,放下筷子,温温柔柔朝他一笑,索性伏低做小,只图能把过去的误会说开,“我一向仰慕将军,陆郎、薛郎的才能,也是早有耳闻,你们是将军的左膀右臂,比我要来得重要多了。因此,先前在蔚州遇到薛郎,我是当真吃了颗定心丸,不亚于见到将军一样安心。”

这是个客气的开场白,江月斟酌了许多次,才定下来这样说。

她之所以想和薛徽谈谈,一则是不愿意总被人误会,他一个人误会自己不要紧,连带上祁璟,江月难免不舒服。再则是,若薛徽当真腻烦自己,不论她怎么解释都不肯信,那就尽量别让他和祁璟为了自己起龃龉。

她和祁璟固然彼此在意,但真正替祁璟卖命、挡剑、出入生死的还是薛徽他们。

先前的话说得好听,薛徽再木头,也有三分霁颜。江月忙趁机劝他坐了,平和道:“帖穆尔是阿古的哥哥,当日掳我去,本不是为了威胁将军,而是为了替阿古报仇。我那时虽不知自己有了身孕,但还是想留一口气,等将军回来……所以,是我不对在先,我若是贞烈些,后来也不会让将军为难了。”

此言一出,薛徽脸色大变,他万没想到自己的误会,不光让将军和江月有了矛盾,甚至还害的江月起了轻生心思。

却不知,江月不过是嘴上说说,为的是能和薛徽找到“替将军考虑”的共鸣,让他能换个角度来审视自己。

“我那时折腾得有些厉害,查出有孕后,郎中便一直说坐胎不稳,药便没断过。正因如此,我才不敢和你走。”江月抿唇一笑,伸手抚在了自己隆起的腹部,“这是将军的孩子,所以,就算我怕极了,恨不得立时跟你回到咱们营里,我也不能走……当时有人来了,我没能和你解释清楚,原也不怪你误会。如今说开了,只盼薛郎体贴我做母亲的心思,咱们,谁都别在记挂那事了,行吗?”

晶亮的眸子一个劲儿地盯着他,薛徽但觉自己坐都坐不住了。

明明是他来赔罪,怎么倒是江月把错都揽下了?

薛徽不知该说什么,犹豫须臾,又起来朝江月行了个端正的军礼。

江月见他这样,猜忖着应当是矛盾化开的意思?嘴边蕴起小小的笑容,“好啦,吃面吧。”

回了夏州,江月反而觉得日子开始过得快了。

来自前线的捷报好像每隔几天就会传来一次,以至于她都怀疑,是不是祁璟向她报喜不报忧。然而,事实证明,不是前线仗打得快,而是江月充实起来了。

她之前一直觉得祁璟待她特别好,后来深思一阵才发现祁璟的好,完全是建立在对她出身的考量,他觉得她跟过去比起来,处处都在受委屈,因而才会想要补偿。

这就给江月一种微妙的错觉,让她觉得两个人的爱已经到达某种地步,经得起风浪,也受得住考验。她心甘情愿以身相许,然后又发生小几率事件。

被误会以后,大彻大悟。

她手无寸铁、身无长物,又处在一个战争的古代,江月没法子放下这个孩子不管,站出来跟祁璟讨论“重新开始”的事情。她能做的,就是通过有所把握的分别,给一段时期的感情画个逗点,然后换一种方式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