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香熏(5)
将所有的声音和情绪排除在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拿出挎包里的戒指盒然后又放回去。禾橙最后的嘱托,我会按照她的希望好好完成。
昏昏沉沉地走在路上,手机响了,是墨藤的专属铃声。听筒的另一端,墨藤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刺耳,几分厌恶。不否认,这一秒的我讨厌墨藤,讨厌他没有救禾橙。
就算没有必须救人的义务,我依旧恨他,这只是幼稚的迁怒,我不能原谅的无能为力的自己。禾橙盼了五年的幸福,唾手可得的幸福,再也没有了。
“非影,发生了什么事?刚才说话不太方便。”
“没什么……”一切都过去了。
“你怎么了?”
“没什么……”过去的事没有再说的必要。
“非影,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没什么……”说了又能怎样,和富家少爷小姐们打交道远比禾橙的生命重要,我能说什么。
“非影,你现在在那儿?你情绪不对。”
“没什么……”情绪不对的不是我,真正伤心的是抱着禾橙逐渐冷却的身体,满怀期待地等着自己美丽新娘的那个人。
“非影,你在那儿?我让冬云过去接你!”墨藤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咆哮,不可能,他怎么会有这么夸张的情绪。
斑马线旁,看着红灯下的数字一秒一秒减少,来往的车辆。耳边,墨藤的声音不断传来,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身后猛然一股怪力将我推向路中,头重脚轻地横在街面,力道的来源明白几分,天绮她至今没能原谅我。
快速穿梭的车辆,急刹车的声音回响在耳旁。通常偶像剧里这种场景,总会有个开着跑车的男主走下车,一波三折的故事从此开始。
我似乎没这么好运,因为我不听神的话,不讨老天的喜欢,他们讨厌我,要不然为何听筒里墨藤的叫喊越来越远,身体也动不了了。
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有时会大得可怕,比方说,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回一条命,躺在医院病床上,却发现前来探病的是一只猫,这种心情实在难以用言语表达。
我偏着头打量冬云,连连叹气:“要是能先变成帅哥再来医院,我会非常感激你。”
“我只负责反馈情况给墨藤,没有照顾你的义务。”冬云伸伸腰,缩在椅子上休息。
冷血,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心里偷偷唠叨,性格恶劣的猫,不跟它一般见识。
试着动了动手臂,手活动自如,看来没事。手探上额头,没有绷带也没有其他用以固定的物品,幸好头没受伤。身上没有疼痛感,应该没什么问题。最后挪了挪脚,一股痛楚传来。
心里一紧,慌里慌张地撑起身体。脚还在,也不见石膏的踪影,激动地直喊冬云:“冬云,冬云,我的脚怎么了?”
冬云不慌不忙地睁开眼,瞟了我一眼:“只是扭到脚就夸张到住院的病人,能不能安静点儿?”
“原来是扭伤。”压在心中的石头落地了。
“你是没事了。”冬云不屑地轻哼一声,“有事的可多了。”
不祥的预感袭来,等着它往下说。
“事发现场的雅阁为了避开你,撞上了电杆。换作布加迪威龙,墨藤非把你丢进黑市去卖了。”
有其主人,必有其猫,此话果然颇含深意。
“好在车主善良,不仅把你送来医院,还支付了医药费,也没要求太高的维修费,算你运气好。”
这事儿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算了,反正抗议不抗议都全是我的错。
“医生检查后说你只有点皮外伤,仅仅是太困睡着了。结果,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葵琳之前一直在这儿照顾你,店里从昨晚开始休业,墨藤说了,所有损失从你工资里面扣。”
奖金扣没了,又开始扣工资,墨藤的品行不予评价。
枕边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吓得我直接用枕头捂住手机,直瞅四周,生怕影响其余病人休息,可很快又反应过来这里只有我。
竟是一通墨藤打来的电话。
“脚怎么样了?”听到墨藤的声音才想起车祸前有些没来得及处理的事已不了了之。
“还有点痛,不过问题不大。”我轻轻地活动着脚。
“别再横穿马路。”这话听起来很像老年人在意味深长地教训淘气的小孩,但我并非那般不听话的年龄。
“墨藤,天绮回来了。”我尽可能冷静地陈述着车祸发生的真相。
手机另一端沉默片刻,语气沉重了不少:“这事交给冬云处理,你安心休息。”
“墨藤,”我掂量着事情的严重程度,很是犹豫,“这事让我来处理可以吗?”
“不行。”
“天绮和我的矛盾,冬云解决不了。”
手机的另一端再次沉默,等待许久,墨藤的声音才飘了过来:“带着‘轻雨’一起去,事情结束就回来。”
之后的闲聊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几乎记不得内容。挂断电话后,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事实再度证明,冬云和普通的猫不同,一句话就可以把我不知道飘去哪儿的思维拖回现实:“非影,你买的那两件衬衣是情侣装吧。”
当然,对付与众不同的猫也存在切实有效的方法,拉过被子,闭上眼,睡觉。
傍晚,匆匆办完离院手续,告别冬云,一瘸一拐地走向棱朋的住处。今天尚有重任在肩,但紧跟在身后的脚步不得不优先处理。
找了个长椅坐下,弯下腰按摩疼痛的脚踝。铁椅后巨大的遮阳伞印有饮料广告,椅子常摩擦处早已变得光亮,隐约能感到些许休闲的都市气息。
偏头看了看站在椅子旁踌躇不决的少女,齐膝的黑发,发髻上绿白花瓣的春兰,一件套一件,一层盖一层繁琐的穿着。我轻笑着摇摇头,高贵说不定是件蛮辛苦的事。
好在普通人看不见她,不然多半认为哪家影视公司正在拍古装片,极个别可能天马行空地想象是某国的王公贵族来访。
不否认,繁琐的穿着带来的档次差异,确实证明这名少女大有来头,至少我认识她,还很不幸的能看见她。扬扬嘴角,挤出一点能称之为笑容的表情:“前太子妃殿下,坐下休息会儿吧。”
少女皱皱眉,没说话,拉了拉一层又一层的裙摆,在铁椅的另一端坐下,明显保持一段距离。
“渴吗?我去买水。”我搜索着钱包里剩余的硬币。
“少假惺惺的,不要你管。”少女扭过头望着别的方向。
一片好心未必就有人买账。好吧,换个方法再试。
“天绮,我俩好好谈一谈行不?”
这次的话题很奏效,她立刻转过头来,不过全然愤怒:“放肆!区区一个人类居然直呼我的名字!”
我苦笑着耸耸肩,深知公主脾气不好惹,当退则退:“是我不对,不该乱说话,天绮殿下。”
故意加重语调,放慢速度的最后四个字引得天绮频频皱眉,她正准备说什么,突发事故悄然袭来。不知何时走到长椅旁的白发老人即将在空位置坐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