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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遗事(7)+番外

秦佩静静看着,突然道:“倘若我娘活着,恐怕和那郑七娘一般年纪。”

李隐兮点头:“秦大人夫妇伉俪情深,夫人病逝后,秦大人悲恸欲绝,一月未赴早朝,乃是朝野佳话。”

“李兄果然耳聪目明,知之甚广。”秦佩双手撑在窗棂上,“我方才在想,若是我爹娘活着,就算每日都被他们打一顿,我也心甘情愿。”

李隐兮低头,轻声笑了:“照你这么说,你运气倒不如我。”

“哦?”

“小时候常被我爹打,”李隐兮戏谑道,“还有一次差点被他拿刀砍死。”

秦佩点头:“令尊如今一定追悔莫及。”

李隐兮看他:“后悔没把我砍死?”

“正是。”

两人对视一眼,竟齐齐笑了出来。

“性命攸关竟还有闲情互相讥讽,你果然是我的知己。”顿了顿,李隐兮脸上的笑意敛去,“此地不宜久留,不如你我趁早脱身走为上计?”

秦佩苦笑:“就怕插翅难逃。”

李隐兮轻摇折扇:“那可未必。”

他深深看秦佩一眼,又道:“不如这样,我先去搬救兵,回头来救你?”

秦佩冷笑:“那劳烦李兄务必快一点,别等到我尸骨都冷透了才姗姗来迟。”

李隐兮意义不明地笑笑,又躺回榻上补眠了。

晌午的时候,秦佩下楼用了午膳。喜来客栈的膳食向来不错,今日则好的出奇——刚刚从江里捞上来的鲥鱼、自家养的跑山鸡、从山里挖的应季野菜,加上郑七娘神乎其技的厨技,直把平日里节俭度日寡欲少求的秦佩也吃的食指大动,甚至都忘了暗处还有个凶嫌正蠢蠢欲动。

“秦兄弟,”周芜试探道,“李重双怎么没下来?可是身体不适?”

秦佩木着脸道:“不清楚。”

“诸位客官,上个菜。”鼻青脸肿的小豆子端着豆腐汤,小心翼翼地放在正中。

钱仲文放下筷子,不满道:“就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我们么?去,叫郑七烧一道莼菜来。”

小豆子有些为难:“客官您看,老板这两日根本就不曾外出采买,如今也不是莼菜的时节,要不就先将就一二,过几日再说?”

钱仲文还欲发难,被周芜拉住:“唉,钱兄算了,青菜豆腐平平安安,也没什么不好。咱们现在图的不就是个平安么?”

“不过……”周芜话锋一转,“钱兄不觉得今日在这用饭的人,少了好些么?”

钱仲文四处看看,脸色一变:“不错,吴禄喜与赵魁呢?”

秦佩心下一紧,他与李隐兮发现吴禄喜的尸首后并未告知众人知晓,听他们语气,想来还不知道吴禄喜已然死于非命。

“小豆子,”秦佩悠悠吩咐道,“去看看吴、赵二位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小豆子迟疑道:“这……”

周芜也附和:“快去查探,我们等你消息。”

过了一会,小豆子快步跑回来:“老板正在歇息,我便未去打搅,至于那位吴客官,包袱行李连同人都一道不见了。”

周芜与钱仲文又惊又疑,钱仲文低声道:“莫不成他找到了东西,先逃走了?”

周芜摇头:“又或者孙吉是他杀的?”

钱仲文摇头:“我看不像,此人向来是个懦夫,杀人的交易,他不敢的。”

正说着,郑七娘慵慵地从楼上下来:“招待不周,只有几样乡野小菜,怠慢诸位了。”

钱仲文看郑七娘:“吴禄喜呢?”

郑七娘笑道:“他又不是我相公,他在何处,我又如何知道?”

几人面面相觑,秦佩忽而道:“我急着赴京赶考,想问赵老板买匹马,不知赵老板起身没有?”

郑七娘愣了愣,用团扇捂唇轻笑:“外子嗜睡,不到酉时不会起身的,不如这样,我代你问问?”

秦佩与她对视,点墨双眸如古井般平静无波:“倘若我现在就想知道呢?”

周芜立时会意,也冷笑道:“似乎七娘你不想让我们见到赵老板啊。”

郑七娘脸色一变,强笑道:“哪里哪里,不如这样,我现在就帮小兄弟你问问。”

她转身欲走,钱仲文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周芜,你上去看看!”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周芜脸色铁青地回来:“赵魁被毒死了。”

第9章 却立下视惊心骸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周芜脸色铁青地回来:“赵魁被毒死了。”

话音落毕,厅堂里一片死寂。

小豆子哆哆嗦嗦地问道:“要报官么?”

钱仲文转手就给他一个巴掌:“报报报,报什么官?!”

周芜看向郑七娘,温文表皮坠下,露出蛇蝎般的笑意:“说,那盒子去哪儿了?”

除去秦佩外的所有人一齐向她看去,郑七娘只低了头不答话。

“你这个女人,何其狠毒!”钱仲文恨恨道,“就为了独吞,竟然谋杀亲夫,还把孙吉也一并杀掉,我问你,吴禄喜到底去哪儿了?”

郑七娘猛然抬头,水粉下的脸庞无比扭曲:“死了,我杀了他之后抛在渡头了。”

“那盒子呢?”周芜掐住她的咽喉。

郑七娘看向秦佩,露出一丝极其诡异的笑意。

秦佩心下一凉,在心里把李隐兮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很是泰然。

郑七娘幽幽开口:“被那个姓李的公子拿走了。”

周芜正要去寻,秦佩淡淡道:“他已经走了。”

钱仲文一把扯住他的褙子:“说,他走了多久,去哪儿了?说!”

秦佩一动不动任他拽着,忽而冷笑道:“真是蠢材。”

钱仲文怒火中烧,正欲动手,就听周芜道:“钱兄息怒,我看他言语中似有深意,不如听他说完。”

“诸位不如坐下慢慢说?”秦佩甩开钱仲文的手,先行在窗边坐下。

“我不管诸位想寻什么物什,你们先前必然相识,对吧?”

“那又如何?”

“不必我多嘴,诸位应也知道,之前在店中打尖的,根本就不是李重双。”秦佩观察几人神色,继续道,“李重双早已死了,也是在渡头,你们见到的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后生,捡了你们的请柬也就欣然而来,共襄盛举了。”

他语气讽刺,其余人却并不在意,只惶然听着。

秦佩抿了口茶:“不知你们迄今为止,是否想过一个问题,这请柬是谁发的?”

郑七娘神色慌张,立时接话:“是奴家所写!”

秦佩摆摆手:“别的不提,敢问一句,老板娘你识字么?”

周芜从怀里掏出请柬,又去柜上寻了账簿,脸色发白:“也不是赵魁的字迹。”

“此人知晓往事,又能在深夜将孙吉活活烧死,让赵魁不加怀疑地饮下他送去的茶水或是菜点,毫无疑问应是几日内往来喜来客栈之人。”秦佩深思道,“赵魁,魁为一;钱仲文,仲为二;孙吉,季为三;李重双,重双即为四;周芜,芜为五;吴禄喜,陆为六;郑七娘自不必说……你们的姓也正好是赵钱孙里周吴郑,这总不是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