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颜子忧传(16)

“那是颜子忧。”秦破阵嘬了口酒,含在嘴里含含糊糊的对青梅竹马说道。

“就是吓跑倭国使臣的那个断袖?”段罗敷兴趣盎然的问。

“破阵,这人就是颜子忧?”礼部尚书也好奇的问道,“贤侄,你还认识这等人物啊?”

秦破阵看了看自己父亲的脸色,顿觉不善,于是哼哈道:“在八王爷那认识的。”

段罗敷目光直勾勾的往外看,此刻颜子忧正提腕将酒倒向河面,清风如贯,广袖飞扬,玉珠淋漓,似酹江月。注意到了一直看来的目光,颜子忧抬眸循去,对上女子视线,莞尔一笑,折身回入了船篷之内。

段罗敷拉上了帘,回过头时笑脸盈盈。“破阵,颜子忧是在上面的那个还是在下面那个?”秦破阵被这个问题问懵了。

“什么上面下面?”礼部尚书不解的问,“现在年轻人用的词,我真是越来越听不懂了。”段仁义笑着对老友兼同僚秦胜言说道。

秦胜言面色铁青,强忍住劲点了点头。

“这个我不太清楚。”目光向来敏锐的秦破阵显然注意到自己老子的脸色,慎而又慎的回答。

“破阵你真没劲!那我下次去劫颜子忧,问他本人好啦!”段罗敷握拳径自点头道。

“请便请便。”秦破阵偷看秦胜言已然发黑的脸,笑意盎然的连连说道。

秋高气爽的时节。各种瓜果都摆上了街市两边的铺子,市集也更加熙来攘往。

颜子忧手里拿着一袋米店刘老板给的冬瓜画的钱,往九曲巷子走去。走到巷口,看到茶点铺煮在锅里的茶叶蛋,不禁驻足。颜子忧眉头蹙起,想了想便往前走。茶点铺的小娘子却殷勤招呼,“颜先生,不买些个茶叶蛋回去吃?”

颜子忧停下脚步,望着天眯眼笑了笑,便给了小娘子几个铜板,“劳烦娘子给我拿两个。”

“好嘞——”小娘子包了两个茶叶蛋塞给颜子忧。颜子忧道了声谢便向自家走去。

一踏进家门便闻到弥漫空气中的茶香,颜子忧不禁微微驻足。只见花郎正坐在书桌前,提笔绘画。见颜子忧回来了,他欣喜的站起迎过去道:“颜先生你回来了!菊花茶我给你煮好了,正在火上温着呢!”言罢弯下身子去侍弄茶炊。

颜子忧呆呆的站在门口没有动弹。

“怎么了,颜先生?”花郎回头叫了他一下。

“没什么。”颜子忧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有些惆怅的冲少年笑了笑,进了屋里。这时花郎已经把一杯热腾腾的菊花茶递到了他的手里。

“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哦,颜先生。”花郎笑眯眯的教育道。

那时花郎哭诉说自己在画院中受到排挤,颜子忧便仗义的说可以教花郎画画。于是少年便成了颜子忧家中的常客。最初少年十分腼腆,然而一个月之后便俨然成了颜子忧的监护人。

从来没想过自己回到家有人热好了茶等待着的情景,颜子忧手捧茶杯自嘲的笑笑。望着少年低垂的额头,专注作画的神情,颜子忧不由自主的叫道,“花儿。”

“颜先生?”花郎脸上满是喜悦之情。

颜子忧从怀中掏出还热乎着的茶叶蛋,递给花郎,“回来路上给你买的,趁热吃了吧。”

“谢谢颜先生!我娘以前就是卖茶叶蛋的,过节时就让我可劲吃,平时再馋嘴也不能动。我最喜欢茶叶蛋了!”花郎兴冲冲的开始剥皮。

“给,你吃我剥好的这个。”花郎把一个去皮的蛋送到颜子忧面前。

颜子忧竟惊愕的一个后退,面色苍白。

“颜先生?”花郎慌忙问。

“没事,没事花儿。”颜子忧笑道,“你吓了我一跳。小花君,你自己吃吧,我不大爱吃这东西。”

“好吧。”花郎迟疑的看着颜子忧,把鸡蛋放进了自己嘴里。

花郎吃完茶叶蛋,又开始埋头画画。颜子忧捧着茶杯,望向窗外。已是深秋时节,今年院中的菊花一朵都没有开。十二年了,心血都耗尽了。颜子忧叹息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旧梦早该醒来,自己也好歹要过些寻常百姓的日子才是。明日就把地整整,种上些实惠的瓜果蔬菜好了。颜子忧暗下决心,唇畔便浮起一丝微笑。

此时花郎已拎起了画纸,颜子忧回头望去,不禁发出惊讶的声音。

“小花宝,你画的是什么啊?”颜子忧走了过去。

花郎呵呵的笑着不说话。宣纸上一清瘦男子凭窗而立,手捧茶杯,凝神思远。

“你这小花郎,居然偷画我,把我的茶叶蛋还来!”颜子忧笑着责怪道。

已经摸透了颜子忧的脾气,花郎只是笑得更欢,“颜先生真小气呢,我都吃了还能还你?你也不夸夸我,这画我很用心呢。”

“好好,有进步,你这小贫嘴的。”颜子忧无可奈何的点点花郎的脑门儿,投降的说。

女霸王

午时三刻,秋后问斩,若说砍人也有个良辰吉日,那么现在这深秋时节和这晌午的时辰便端好符合标准。

颜子忧怔怔的看着几步远处肩扛斧子的几个彪形大汉,和站在他们一旁晓环云鬓,顾盼生姿的女子。前天晚上不过冲她笑了笑,算不得调戏良家女子吧,真至于叫来这群肌肉男专门砍来自己?若是些武功了得的美少年,他至少还能在死前嚎上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颜子忧冷汗直流,心里算计着还是不要过这胡同口了,大不了绕道而行……对于自己这双放下笔杆子就抓筷子的手,他还是极其有自知之明的。

转身要溜,却只听女子清脆的干咳声。

“颜子忧——”女子款款走到颜子忧跟前。

“小娘子有何贵干?”颜子忧打肿了脸充胖子,自我麻痹的无视守住胡同口的那群斧子男。

女子嫣然一笑,“哎呀哎呀,这是什么语气?你从现在开始,就被我劫持了。”

颜子忧眨巴眨巴眼睛,咂摸着女子这宣告。

“这……我无亲无故,没人来交赎金。”颜子忧老实回答。

“这叫什么话,我段罗敷可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小姐,要你的金子有何用?”段罗敷面不改色的说。

颜子忧瞬间面如死灰,活像一直被扔进水里煮的螃蟹。九尺蛇鞭霸王段,这名号实在和声名狼藉的颜七杯难分伯仲……此女飞扬跋扈,背后还有隐居金罗寺的太后撑腰,据说就是他老爹礼部尚书段仁义在此女面前也半个不字都不敢说。为了找人降服此女,礼部尚书不惜许下重金的嫁妆,翩翩公子们却愣是来一个跑一个。直到一年前传出风声,兵部尚书秦胜言的“面瘫性冷淡”儿子或许有望成为礼部尚书的乘龙快婿。当然,必要承担的后果就是,冰山男加霸王女,下一代是正常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呜呼哀哉!

“明白了的话,就跟我走吧。”段罗敷笑盈盈的说,拉起颜子忧的袖子从肌肉男的肌肉丛中穿了过去。

两人街上一前一后,迎面走来的所有路人都面色寻常的近于僵硬。颜子忧暗叹两个人的气场加起来效果真是可圈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