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忧,我又没得罪你。”景睿哼哼道。
“我是妖,只有我勾别人的份儿,哪有被人勾的?”颜子忧作笑道。
景睿盯着颜子忧被梨汁浸的红润的嘴唇,“这梨难不成是辣的?你说话又这么呛人。分明就是念着止渊,嘴上还不承认!”
“八爷!你明知道我见不着我的美人你还戳人家痛处!”颜子忧突然起身风度全无的大叫,“止渊止渊,你这负心的汉子!飞黄腾达了就不要家中丑妻啊!”
“子忧,金罗寺修缮工作已经完成,后天皇兄太后和许多大臣都要到金罗寺去,我带你去见止渊如何?”景睿呵呵笑道,“不过你手上伤还好吧?”
颜子忧左手搭在景睿肩膀,目光深深凝视进他瞳孔当中。
“八,颜悦今日才知道,你才是悦的知己。”
清风袭来,颜子忧乌黑柔顺的长发凭风飞扬,素面苍白,眸如星夜,唇似含朱。
“子……忧……”景睿嘴角嗫嚅,眼中泪光闪烁。
颜子忧捂嘴扑哧笑出了声。
“颜子忧!你这妖孽!你又戏弄我!”景睿满脸通红冲着笑得花枝乱颤的男子大吼道。
金罗寺中。
千年古刹犹如凤凰涅槃,古柏青松,修竹疏菊,琉璃青瓦,朱栏玉砌,青石板路上一干人等微笑交谈,频频点头。
“母后,您可还满意?”景泓问道。
“还算说得过去。”薛太后仰头望着阳光下流光溢彩的琉璃瓦,“只是耗的时间太久,而且也不知道银子花的是不是都在地方。”薛太后右手挽着婉惠帝姬,左手拉着段氏女罗敷。
德王、容王、宰相、六部官员、中书侍郎等人跟在其后。
“秦大人。”陆明谦跟在一干人后面,对兵部尚书秦胜言道。
“陆大人?”秦胜言疑惑的看陆明谦。二人身后已是些武将,比起掺和进前面的文官,他更愿和后面武将同行,何况还得盯着点自己那个时不时口吐暴言的儿子。
“秦大人如何看保甲法?”陆明谦问道。新政推行保甲法后,很快由司农寺改划到兵部负责。
秦胜言沉默少顷。他入朝为官多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像陆明谦这样的人,绝不是省油的灯。只不过迄今为止此人所作所为无一不符孔孟之道。故而秦胜言还未决定是与此人划清界限还是引为相知。
“保甲法不同于青苗,一年尚不可下断言。”秦胜言稳妥言道。他并非保守派也不是变法派,陆明谦此问为有意试探,秦胜言自然知晓,不露声色。
陆明谦笑了。
“明谦取代了段大人的职位,却听说他与您是故交,心中甚为不安。”陆明谦坦陈心事道。
“陆大人不必如此。秦某素来公私分明。”秦胜言道。余光瞥向身后,秦破阵与周俨温相谈甚欢,他便不再分心盯着自己那小子,拿出十分精力应对陆明谦。
“多谢秦大人。不过明谦想拜访段姑娘当面致意,不知秦大人可否愿意引见?”陆明谦说明自己的意图。
“陆大人,罗敷姑娘不是那种计较之人。“秦胜言正说着,前面人已经停了下来。
“母后,这便是藏有十八金罗汉壁画的那座殿了?”景泓问。
“正是此殿。十八金罗汉乃年代久远的古画,与现今的释家画像极为不同,金罗寺也因这古画而得名。”薛太后道。
“今日能得观如此珍宝,实在是三生有幸啊。”许仲在太后身边感叹道。
众人推开殿门而入。
鸦雀无声了片刻,交头接耳声嗡嗡响起。
“陆明谦。”景泓叫道。
殿本不大,此时陆明谦尚未能进入。他穿过众人走上前去。
一瞬间他睁大了眼睛定在原地。一面墙上空如白纸,十八金罗汉竟不知何时被白灰粉去。
太后坐在侍从为她搬来的椅子上,唇畔带着雍容的冷笑。
“陆大人莫不是不识珍宝,竟令匠人粉去了?”一徐姓新党官员道,正是陆明谦的同辈进士。
“怎么可能!定是有人陷害!”周俨温挤出来大声道。一旁秦破阵的目光扫过满场官员。
若说陷害,让人很容易想到又是党派倾轧。陆明谦既被认为是保守党派,众人的目光自然便有意无意的聚到了陈清远身上。
“陆明谦。”景泓看着陆明谦再次道,“给我一个解释。”
陆明谦面色凝重,微微动了动唇,却慢慢跪下来,道:“请圣上降罪。”
“止渊!”生性正直的周俨温惊叫道,他回头看秦破阵求助,秦破阵却只是皱眉沉思。
这时德王已派人将昨晚守夜的工人叫来。
皇帝亲自询问之下,工人颤抖的答道:“昨,昨晚草民酉时三刻还来看过,画、画还好端端在的……”
“然后你可再来看过?”景泓问。
“没再看,不过草民、草民一直在小院外的棚子里守着……”
“你可见什么人来?”见这工人说话不利落,德王愠声问。
“草、草民……”工人左右看了看。
“但说无妨。只要你说的是实话,这里不会有人为难你。”见这工人胆小,景泓便尽量温和的劝问。
“草民见着……见着他来过!”工人畏惧的伸出手指了陈清远一下。
众人皆惊。
“陈大人,可有此事?”景泓问。太后侧目仍旧一脸镇定的陈清远。
“回皇上。微臣确实来过。”陈清远拱手道。
“陈相来此所为何事?”
“回皇上,臣来看画。”陈清远对众人怀疑的目光安之若素,“观《十二金罗汉图》,能坚定臣的决心,不苟且于群污。臣昨夜,意志动摇心灰意冷,故前来观画,以求振作。”
“本王原以为陈大人总是一本正经,想不到也有如此风趣的一面。”德王笑道。
“德王殿下,陈清远并未说笑。”陈清远依旧是严肃的语气。
“陈大人何时前来,在这里待了多久?”景泓又问工人。
“戌时刚过他来的,待了半、半个时辰。”
“在他之后可还有人来过?”景泓再次问。
“没、没旁人了。”
“你一直醒着?”
“草、草民一直瞪大了眼睛不敢偷懒啊……皇、皇上……”
“好了,你退下吧。”景泓示意把工人带出去。
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这时一直闭着眼睛的薛太后却睁开眼睛道:“陈宰相,你可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变法再加上太后寿宴那一次,薛太后对陈清远可谓积怨已久了。毕竟是自己亲手提拔上来的宰相,景泓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微臣不能。”陈清远却道。他是个只知道行得正不怕影子歪的人,故而这种时候还能平静如故。
“你若不能证明自己清白,就由大理寺来证明好了。来人!”薛太后道。陈清远毫无预料,顿时满面惊愕。
“请慢!”
陆明谦忽然跪直身子道。
太后冷冷看着陆明谦,似是嫌他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