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金屋(57)
谢兰音只盼谢远之事能够尽快解决,现下沈霁是因为别的事情才允她留在太傅府,护着她的安危,可若是之后不再需要了呢?
她的心惴惴不安,如今寄人篱下,唯恐惹怒了他。
弈棋一眼看穿她担忧的模样,笑着说道:“放心,主子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挑两个婢女过来伺候只要别让她们到主子跟前碍眼便是。”
听完弈棋的话,谢兰音还ʟᴇxɪ是有些担忧,直到沐浴过后,她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弈棋才领着新来的婢女入内。
“主子已经答应此事,谢小姐,您不必担心。”
两位婢女一进门就跪在地上给谢兰音磕头,二人一个叫轻云,另一人叫拢月。
待听到沈霁并无任何不满后,谢兰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用惯了婢女,更何况太傅府中皆是侍从,女儿家若有什么,不论做什么都不方便。
就连方才她换上的那身干净衣裳,都是厨娘送过来的。
想到这些都是弈棋亲力亲为,谢兰音不由心生感激:“弈棋,多谢。”
弈棋被她连声道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谢小姐不必如此多礼,这都是应该的。”
可是谢兰音却不这么认为,她自认和弈棋仅在画舫上有过一面之缘,后来他端茶倒水,分外殷勤,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大对劲。
心中这么想着,谢兰音轻声问他:“弈棋,我们是不是还在别的地方见过面?”
否则,他一个跟着沈霁的侍从,缘何对自己这般热切?
弈棋心头一个咯噔,顿然明白恐怕谢兰音生了疑心。
跟着沈霁久了,他也能做到面色未改,随意扯过一道谎言:“其实……在画舫之前,我确实见过谢小姐一回。”
闻言,谢兰音目光颤了颤。
当谎言说出口以后,后续的话便很流畅,“昔年,我还未跟着主子时颠沛流离,有一回险些饿死,幸而小姐经过赏了我一碗饭。”
一饭之恩,或许在高高在上之人看来并不算什么,可对于几近死去之人,这无疑是救命之恩。
弈棋说得眼眶红肿,泪水落下,谢兰音心生不忍,递过一方白净帕子:“别哭了,如今你跟着太傅,今后必不会挨饿受冻。”
或许沈霁不算什么好人,但看着弈棋身子骨健朗,想来日子过得不错。
……
弈棋离开院子,本打算去书房找沈霁禀告此事。
谁知,才刚走出院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而立。
那人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薄唇轻勾,慵懒出声:“我怎么不知她曾经赏你一碗饭的事情?”
未等弈棋开口解释,那人又道:“当时你不是把另外一人手里的包子抢走,险些被打死?”
弈棋顿时哭笑不得,脸上笑意变得讪讪,“大人,我那都是胡诹的,哪能当真?”
说真的,也是那时饿的太狠,竟然真敢抢了一位富家公子手里的肉包,还未等他胡吃海塞,公子哥身边的护卫尽数上前对他拳打脚踢,恶语相向。
“活腻歪了,居然连本公子的东西都敢明目张胆抢走,打,给我狠狠打死他!”
富家公子满脸横肉,看着弈棋就像是看着肮脏水沟中的鼠虫,恨不得上前吐口唾沫。
连日来的饥饿导致弈棋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只能活生生忍受疼痛。
直到——
有人救了他。
香喷喷的肉包放在他面前,诱得他口水直流,伸出手就要抢夺,却被那人摁住。
那人背对着光,唇畔噙着的笑意疏离凉薄,漫声开口:“你想以后每天都吃到这些东西么?”
弈棋直点头,那人又问:“那便跟着我,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管是肉包,还是别的,你都可以有。”
那时候,弈棋就想,别说做什么,只要让他吃顿饱饭,再去死也愿意。
后来,弈棋没有死成,就跟着这个男人眼看着他从落魄贫寒直到权倾朝野。
他也抛掉原有“二狗子”的名字,改叫弈棋。
沈霁摊开手掌,他的手指修长白净,弈棋将方才谢兰音给的白帕放上。
他知道沈霁对谢兰音的心思,因此哪里敢动她的东西,直接原样奉上。
沈霁抬脚离开,弈棋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来到书房,弈棋“扑通”直直跪在他面前,头颅垂下,恭敬卑微:“大人,之前那件事,是我错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五章 要你(二更)
清风吹拂而过, 衣袍摆动。
沈霁把玩手中白帕,帕上残留着淡淡清香,同少女身上的香味一般无二。
瞳孔幽深了瞬息, 垂眸淡淡睨了一眼恭敬跪在面前的弈棋,“先前你已认过一次错,为何又跪?”
弈棋这才挺直脊背, 正色答道:“先前那次是我坏了主子大计, 虽说认了错, 私心以为都是为了主子着想, 并无任何差错。”
“那这次跪可是出自真心?”
“自然。”弈棋不假思索应道。
正因如此,故而在看到谢兰音的时候, 他才格外殷勤, 也是希望能得到她些许好感, 届时好为主子多说些好话。
沈霁收起白帕, 淡声道:“今日之事多亏了你, 权当功过相抵,今日起你去伺候她,她要什么你便给什么。”
重新得到重用,弈棋自然感激涕零, 连声道:“主子放心!这次我必定不会糊涂。”
……
翌日清晨用过早膳, 谢兰音特意去了书房找沈霁。
书房极大, 书柜中摆满各式书籍, 沈霁端坐在桌案前, 一缕温煦日光流泻而进, 落在他如玉面颊的一侧, 衬得他君子无暇, 芝兰玉树。
“谢小姐。”他温声开口, 清越如玉。
目光对视的刹那,谢兰音心弦倏地轻颤,似有人慢条斯理拨弄着,又在顷刻间恢复平静。
恍若方才恍惚仅是虚妄,是一种错觉。
谢兰音收起心底些微异样,即便此刻他的态度温煦如风,也没让她放下任何戒备,“太傅,我想同你说一说灯会之事。”
灯会那日的事情,早就是几月之前,当时那场火累的沈霁被朝堂政党抨击,而始作俑者却是江柏舟。
她曾为了江柏舟说了谎,今日却又要戳穿那人的真面目。
说她薄情寡义也好,说她自私自利也罢,从小到大,她本就不是一个纯粹之人。
她没有赤子之心,即便有对平民百姓的怜悯,可更多的还是思虑自己要如何活下去。
否则,得知谢凝黛勾引江柏舟这件事,除了起初的酸楚愤懑,她想的却是如何能够利用此事为自己牟利。
这世间,女子本就活得艰难,她不过比起旁人更加通透罢了。
谢兰音笃定沈霁想要得知的便是灯会的真相,若是有她这个人证,江柏舟的罪名自然更上一重,板上钉钉。
“看来谢小姐已经想清楚,可惜,我要的并不只有这些。”
沈霁微微一笑,唇畔笑意如沐春风,分外外头艳阳高照,却没来由令她后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