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18)
看他这副表情,我顿时错愕,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怎么了?”我问。
他才茫然地启口,缓缓地说:“小善,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
我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会没人记得,就算有一天真的大家都把他忘了,不是还有你吗。”
他说话的口气颇有些奇怪,或许是因为这一天太过百感交集。我无暇多想,把盒子拿起来,打开放在他面前。
“生日快乐,小钱。”
小钱把银白的项链从盒子里拿出来,举在眼前,挂在上边的是一枚白金的戒指。内侧刻着我的名字。
他把戒指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问:“送给我的?”
“当然了,难道这里有第二个小钱?”
他垂下头,睑着眼,看着它默默地笑了笑,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喜。
我不知他是否喜欢,是否接受这样明显的暗示,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纵然以为自己早已身经百战,心里却竟然有些忐忑。
他沉默了小片刻,最后在淡淡的灯光里抬起头来,朝我露齿笑道:“谢谢,佐纯。”
我看他把它挂在脖子上,它在他衬衣里隐隐若现,衬托得彼此都很漂亮。
他又说了一声“谢谢”,等菜上来了,吃饭的气氛并不是特别好,至少比我出门前预计的要差了很多。
蔺浅顺利搅和了我们这一顿本该温馨浪漫的生日加告白午餐,我在心里问候了无数遍他全家。
走出餐厅的时候外边阳光灿烂,本来我还有别的安排,现在突然觉得那些都不太必要。
小钱系好车里的安全带,问我:“现在要去哪里?”
“回家。”
他狐疑地看着我,张嘴惊讶地问:“你该不会是想——”
光看他表情我就知道他想歪了,我觉得他真是傻得可爱,拉过他的脸亲了一下:“我是有事要和你说。”
他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放松还是失望,“我还想说……这一次我要在上面——”
我顿时一巴掌按在方向盘中央,喇叭里发出巨大的声音。
我为他突然而来的反攻言辞而大感吃惊,过后对他揶揄道:“没问题,只要你能把我压在下边,今晚我自己拔光了乖乖躺床上送给你当礼物。”
“这是你说的,到时可不要反悔哦。”他笑盈盈地看着我,眼睛里竟露出几丝带着精光的狡黠。
我心里虽然升起点莫名的不妙预感,但看他那小身段,当然不信他力气能大过我,我开着车,一边笑:“我等着。”
我们的车并没有开回家,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下的时候,我的电话突然响了。
我按下接听,“喂”了一声。
那边并没有说话,我只在嘲杂的路上,从耳麦里听到一些若有若无的呼吸声。隐隐的,沉缓,又时而急促。他的呼吸从我的耳朵里传入神经,在身体里漫散开来,仿佛人此刻就在我耳边。
他呼吸不稳。八成是喝醉了,并且醉得厉害,此刻正处在意识不清中,完全不能吐出一字半句。
想起蔺浅刚才的那些话,我心里立刻翻滚着五味陈杂,并且泛起一阵说不清楚的焦躁。我从后视镜里看了小钱一眼,他正埋头翻我放在车里的杂志。
没有想到有一天和秦淮通电话我竟然都会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可他一喝醉酒就惹事,每当这种时候,无论我有多么想揍他,却都无法扔下他一人不管。因为我总是担心,怕他出事。他就如同我的心肝,就算直到现在,我也绝不能因任何理由看着他失去。
我又问了一声:“秦淮,你在哪里?”
小钱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也没露出额外的表情,继续温和地低头翻书。
我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下,那边依旧迷糊着,没有回答。
“妈的。秦淮!”
我正准备开始骂人,小钱突然推了推我的手,看着闪亮的交通灯对我说,“绿灯了,小心开车。”
我才听到后边喇叭声响了一片。
我发动车,忍不住骂一声,“干,这生物。”
“你呆在那别动!”不管他听到没听到,我对着麦喊了一声,挂了电话,一路开着车飙回去。
“那个,我去找找秦淮,他一喝醉就出事。”我把小钱送到小区门口,无奈地看着他:“你先回家……恩,或者如果你想找一些朋友——”
他一边看着我,一边解开了安全带,竟然促狭地笑了一笑,眼神里闪着洒脱而透亮的精明:“去吧,晚上早点回来,我等着收你这份大礼。”
然后伸手捏着我的下巴,欺身上来,狠狠地吻了一记。转身下了车。
我觉得他今天真的有些奇怪。调转了车头,重新拨了秦淮的电话,响了半天他终于接起来。
我对他吼,“妈的你在哪里!”
他“恩唔”半天,才终于惺忪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你他妈……谁啊?”
“干,”这混帐,“我是你祖宗!”
我一路找过去,把他常到的地方全都找遍,竟然都不见人影,也没有人见过他。
我心里乱糟糟的,把车停在路边,很久,才想起一个地方。
他家在郊外山上的别墅,上一次他告诉我他即将去美国的地方,我记忆里关于那里的,全都是深沉的黑色。
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跑去那深山老林里喝酒,我还是去向秦优要了那里的钥匙。
秦优独自在公司加班,见我风尘仆仆的样子,也没多问什么就把钥匙给了我。
他的脸照常是冷得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里都是难忍的笑意:“你这保姆还真是做得称职。”
“操,他是亲弟弟,你怎么就不假装也关心一下。”
他签了个文件,抬头看我一眼,“每个人关心的方式不同,何况这种时候有你就够了,我再焦急也是多余。”
我瞪他一眼:“你们真是一个妈生的吗,妈的怎么就差这么多。”
他终于露了一脸不温不火的笑意:“好了好了,我要做事了,你也赶快去把小淮给抓住吧。能把他扔回家来最好,我都整整两周没看到他了。”
我“恩”了一声,转身走到门口,开了门,回头对他说:“我不是他的保姆,至少现在已经不是了,你妈已经代表你们全家谢过我‘照顾’了他这么多年。可惜她还没给过谢礼。有空记得给我补上。”
我不是他的保姆,我只是无法扔他在我眼皮底下不管他而已。
到了美国之后,万里迢迢,他喝醉了之后,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为了这样找寻他,为了他不顾一切。
我到了他家别墅,开进大门,果然见到他的车。
我从车上下来,在空旷无人的偌大的房子里从下至上一间一间地找。
“秦淮——”
我一遍一遍地喊他的名字,虽然明知道得不到回应。
在这个过程中,我突然想起一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