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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里面的将军(6)

赵朝煦说:“白云观据此有一百多公里路,路上情况复杂,我会派人保护你平安归去。京中我自有安排,麻烦女郎了。”

“应该的。”

吴家女郎在赵家营帐中待了一夜,次日天未亮便回京。

回京后两个月,吴家一门以通敌被斩。

··

兵临城下,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

京城的墙高大威严,防守的滴水不漏,可抵不过有人开了城门,迎了赵家大军入内。京城内一片肃杀,所有百姓闭门不出,达官显贵被包围在府中,宰相坐于书房,看着离开之人的背影,仰头笑了起来,猛地扫去桌上所有的东西。

国舅不在府中,家小被控制。

宫门照样有人打开,赵朝煦顺利入内,接近安平殿,有丝竹之声传来,带着纸醉金迷,好似一切从未变过。

苏若昀坐在皇帝宝座上,一脸苍白、满头汗水地欣赏着歌舞,突然一根离弦之箭带着破空之声冲着他飞过来,他看着箭越来越近,身体却根本没法躲闪,在一片尖叫声中,箭头扎透了肩膀,他被钉在了椅背上。

肚子一阵痉挛,好疼。

可是就算是再疼,他也不想跟这张椅子到死都在一起。

“阿福。”苏若昀抓着箭尾,箭头的疼痛已经麻木,他喘着粗气努力向前,要挣脱、要远离这张椅子。

跳舞的舞姬、弹唱的乐伎已经尖叫地逃走,整个大殿就留下他们主仆二人。

门外,赵朝煦瞪着射箭的弟弟,弟弟不服气地回瞪,“我没有一箭射死他已经算是客气的了,他下旨杀了全家,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以慰家人在天之灵。”

“够了。”赵朝煦沉声说道:“去别的地方,这边不需要你。”

“大哥!”

“走。”

赵家弟弟气不过,却还是领着人马离开,去别的宫殿。他在太后宫中找到了准备逃走的国舅,看到了太后吊死在宫内,还看到太监宫女偷拿东西四散奔逃。

安平宫内,赵朝煦走了进去,看到苏若昀在阿福的帮助下把箭从那张至尊的椅背上拔了出来,带着穿透肩头的箭坐到了地上。

那个人,比之前见到的身体胖了许多,脸却没有了巴掌大,眼角的那抹红色诡异的妖艳。

苏若昀靠在阿福的身上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无力地笑着,他挣脱开了阿福,如同那次见面一样手脚并用地爬着,只是那次是潇洒的、不羁的、玩世不恭的,而这回只剩下卑微和可怜。

他爬到了赵朝煦的脚边,抓着他的腿,虚弱地笑着,“我好疼,抱抱我好吗?”

赵朝煦低头看着他,眸光深邃不见底。

阿福落后几步,拼命磕头,“赵将军求你了,抱抱陛下吧,求你了,求你了……”脑袋在地上磕着,砰砰作响,一会儿额头就渗出了血。

肚子阵痛,苏若昀抓不住赵朝煦的腿,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抱着肚子蜷缩着身体,连呻、吟声都已经毫无力气。

赵朝煦放下了手中的剑,捞起了那只无力的手,把人抱进了怀里,得来那人满足的笑,仅仅是一个拥抱,他就应该非常满足。

苏若昀哆嗦着手,去扯自己的衣服,赵朝煦皱起了眉头,心中厌恶,难道还要来那一套。苏若昀已经解开了衣服,露出了滚圆的、鼓胀的肚子,里面像是有活物,在肚皮下动着。

无力的手在空中抓了好几下,苏若昀没有抓到赵朝煦的手,空落落的手只能够孤独地覆盖在肚子上,就和他的心一样空了。

“欠你的,我拿两条命还,怕是还不清了。你会讨厌他吗,他身上流着我的血。”苏若昀声音越来越虚弱,苏家的男人是没法自己生出孩子的,一命换一命,孩子的出生就是他们的忌日。他已经被孩子折磨了一晚上了,肚子里的小家伙渴望着出生,怀他的父亲已经是强弩之末。“剥皮抽筋,挫骨扬灰,机会来了,从这儿下刀,顺道把孩子拿出来。煦哥哥求求你了,让阿福带他走,以后啊,我再也没法烦你了。”

赵朝煦脑海中隆隆作响,几乎不敢相信的眼睛,苏若昀的每一个字他拆开来都懂,但是组合在一起,却像是一把生锈的刀子割着他的心。

苏若昀眼尾妖冶的颜色在逐渐黯淡,他的声音越来越无力,眼中的光彩开始散了。他用仅有的一口力气从贴身的内袋里拿出一个草编的蚂蚱,满是鲜血的手握着那只蚂蚱,他说:“说好了要陪着我,说好了再也不让我疼的,煦哥哥,你是个大骗子。”

记忆不断后退,赵朝煦看着那抹黯淡无光的红色,“你是……”声音沙哑,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下起了雨,冲刷着满地的血腥,安平殿内传来了婴儿嘹亮的啼哭声,伴随着男人的大笑,笑声沙哑压抑……

·

赵朝煦得到了天下,但他没有坐上皇位,而是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先皇苏若昀的儿子,刚出生的孩子就为冠上了大宁之皇的名号,赵朝煦摄政,在新皇十八岁大婚后,拥有出色政治能力的他开始和一手带大自己的摄政王别矛头,争夺权势。

但争夺刚开始便是落幕,摄政王不见了。

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壮年就满头华发的男人。

有人说,在江南三月,琼花树下见到了他。

有人说,在漠北塞上,见到一人一骑,像是他。

有人说,在荒漠草原,漫天星辰下见到了他。

有人说,在细软沙滩,蔚蓝海边见到了他。

人们口中的他,始终一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像是酒坛一样的东西,背影孤独寥落。

···

中秋节前夕,皇家设宴,邀请满朝文武共度佳节。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从殿内溜了出来,他正是抓猫逗狗,三天不上瓦就皮痒的年纪,才不甘于被困在父母身边,看着大人觥筹交错,那些世交家的孩子胆子太小,一个都不敢出来溜达的,他索性就自己出来,这边看看、那边摸摸,很快就走到了花园里。看到几位皇子嬉笑着离开,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比在宫殿内时高兴多了。

他躲在一边等人走了才出来,拍拍身上沾到的灰尘,切了一声,这些皇子那三脚猫的功夫还赶在大殿上说自己厉害,表演一套拳就获得满堂彩,丢不丢人。

赵朝煦从荷包里挖出一颗松子糖扔到嘴里,大摇大摆地继续溜达。脚步停下,耳朵支了起来,嘴巴鼓了一块的他好像听到了哭声,像是小猫哭一样。

他好奇地绕过假山去看,看到个四五岁面团子一样的小男孩儿坐在角落里抱着腿哭,身上乱糟糟的,很显然被欺负过,再联想到刚才的几位皇子,就知道被谁欺负的了。

“男子汉不准哭。”

小声抽泣的苏若言抬起了包子脸,大大的眼睛包着两团泪,脸蛋上有些红印子,嘴角上挂着一点点血。包子脸的小家伙特别可爱,眼角还有奇怪的一抹红晕,像是个精致的布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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