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骁已经说不出话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想看到，楚漓片刻清醒，朝对方讽刺道：“不管你姓什么叫什么，也不过是人家的一只狗罢了，今日你们能轻松进来，不等于能活着出去，姓龙的，你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能赢得过我地极堂在此的六百人？”

龙修月却道：“今日我只是来带人走的，不想与任何人动手。念猴子，该回家了。”

我躺在床上不说话，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我，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只是在掩耳盗铃，却巴不得大气不出他就不知我在这里了。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c

楚漓却突然转过身来，看了看我，眼神一闪，一把掐上了我的咽喉将我撑起来倒在他胸膛上，随之对龙修月笑道：“忘浅兄对我说过，如果我无法治好他，就杀了他。与其让他被你带回去，不如我就在这里实现了他的愿望，这样痛苦的，就只会是你一个了。”然后他低头小声问我：“我这样做，你会怪我么，忘浅兄。”

听着这样熟悉的称呼，我心里重得无法喘气的那一块空间，就算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却仍旧就这样止不住地悠然明朗起来。我垂眼笑笑：“你说得对，你这样做，正合我心意。”

我不敢抬头，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个人，龙修月是怎样的表情，楚骁是怎样的表情，我身后这个人又是怎样的表情，所有人所有事都只是一场迷途，每个人都走进去，路太多难以抉择，走得太远失去方向，以为自己已经下了决心离开他，当他在面前的时候，却仍旧无法割舍。

人都是这样的，谁又不曾感情用事？楚骁是活该要输掉的，龙修月却未必就要成为最后的猎人。

我侧过头，对着离我最近的这个人，看他温柔的脸，明明是要我死，却一点也不像要杀人的样子，我问他：“这是不是才是你真正的面目，比以前那傻傻的人皮面具要帅很多呢。”

他朝我笑笑：“我死的时候，你是不是很伤心，听说都哭晕了呢，就这么舍不得我？”

我用尽力气哈哈大笑：“你太自以为是了，我晕过去只是因为没吃晚饭，饿的。你那小样，死了我也不顾不管。”

他又问：“那现在这样子呢，死了你还会不会伤心。”

我问：“舍得和我一起死么。”

他回答：“我愿意。”就像我在问他：“愿意嫁给我么，亲爱的。”他答：“我愿意，此生不渝。”

可是我舍不得你死，于是我也还不能死，我一死龙修月就不会放过你，我活着才能换你那么长的未来。亲爱的凌凇，除了你，我还曾舍不得过谁，你不知道我那么在乎你，比自己的生命更在乎的，是要你活着。

于是我终于抬头看着龙修月：“放过他，还有楚骁。”

龙修月的表情是那么震惊，那么伤心，那么地无法相信，他听着我和凌凇这样亲热地对话，看着我们这样密切地挨在一起，眼里冒着火，熊熊燃烧，要毁尽一切。

凌凇也抬起了头，也那么地惊愕：“你在说什么，你这白痴！”

“外边来了很多人，你没有听到么。”几百，还是几千，还是多少，这里只是天阴教的一个驻地而不是坚固的本垒，龙记的人却那么多，就算凌凇和楚骁武功再高，孤注一掷也只有连自己的命一并丢掉，更何况他们眼前的对手是龙修月和唐筝。

“龙修月，我不死，他们两人也不能死，否则我和漓护法，便一起殉情罢。”

龙修月的脸狰狞半天，狠狠地瞪着我身后手还扣在我脖子上的陌生男人，半天终于放声一笑：“好、好，你和我回去。只要你肯回去，我什么都答应你。”

“也好，我怎么舍得真的杀你，回去和他好好过，不要……再逃避了。”

“凌——”凌字刚出口，他的脸已经在眼前放大，我嘴上一片粘湿的温热，后边未出口的话都被他含入了嘴里。

我瞪大眼睛望着他。他放开我轻声笑笑，“最后的吻别。”

然后看着龙修月挑衅地露出个淡淡的笑容，龙修月眼睛没像我一样瞪起来，反而更加阴沉了下去，他望着我，凶狠绝望地吼出声来：“你为了他拼命地要逃离我身边，又为了他答应我回龙记，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却还是要为这个男人不惜一切，现在你们在我面前做的这一出又算什么，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啊！”

凌凇愣了：“你在胡说什么，他怎么可——。”

我捂住他的嘴，“那你还想要什么？我说喜欢你的时候你不要，我以为你也喜欢我的时候你却为了那个人连听都不肯听我一句，我不要你了你又来这里做什么？追我回去？治好我？喜欢我？谢谢你这么好心，不过真的，我一点都不稀罕，什么反噬什么情思，全都算个屁！老子死也不关你事，你爱救不救。”

他怒极反笑，“怎么不关我事，我们都已经洞房花烛，这一辈子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怎么会不救你呢念猴子，来，我们回去吧。”

他向前几步，就要靠近，我费力在怀里摸出个瓶子，倒出里边的两粒药，快速吞下一颗，又扔了一颗在凌凇嘴里。

凌凇一愣，这当口我已经被龙修月一只手闪电地夺了过去，他另外一只手对准凌凇胸前狠冽地就是一掌，凌凇快速偏身，却未能避开，被一掌拍在肩上，倒退到床上。

“哇——”我一口鲜血出来，和那天晚上他一样，颇有些触目惊心。

“念！”龙修月抱住我，“你究竟做了什么！”

“没什么，同命蛊罢了，他活我活，他死我死，你动什么脑筋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现在还要杀他，我一点都不介意了。”

这时楚骁才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已经和龙驭响对上。

凌凇从床上踉跄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要和你一起死，你这个白痴！”他要过来，被唐筝上进阻止。

我喘着气笑着对他道，“你不要我要，至少短时间内我还要。”然后眼前开始模糊不清，身上开始剧烈痛起来，不是因为受伤，是反噬开始了。

“龙、龙修月！”

龙修月冷冷道：“你还要我做什么，一剑杀了他，然后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

“去——去死啊你，我痛，啊、啊————”

“念猴子，念猴子——！！”

“反噬开始了，药，在药房我去拿。”

“不用了！”龙修月抱起不断挣扎的我，转身迅速朝外走去，“七日之后，天阴教等着被夷为平地。”

章十二

“除了痛和看不清楚东西，还有没有别的症状，譬如很渴望？”

“渴望什么？”

“血。杀人。”

我闭眼摇头，“从摆脱它杀控制以后，就没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了。”

龙驭濯似乎松了口气，对龙修月讲道：“果然在初期便控制是明智的选择，只要能坚持服用这些药，不出意外三个月之后应该就能开始进行拔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