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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杀(6)

是你啊。听到那稚气未脱的声音,我已完全清醒过来,拿过浸湿的手巾胡乱抹了把脸。他又说:“过来吃东西,吃完一起走吧,反正你也离开你那叔叔家没地方可去了,不如我们两人结伴,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其实我巴不得他这样说,要说互相照应我看是不可能的了,看他年纪不大古灵精怪的,却非常会照顾人,反过来别说让我照顾他,我能顾好自己已经算奇迹了。

我说也好,不过我没什么钱,我们一起的话,吃住都算你的。

他穿得一身琳琅满目地站在晨曦之下,拍拍胸脯,咧嘴大方笑道,“放心,本少爷有的是钱,既然你我做了同伴,就不会亏待你的。”

这时我觉得其实老天还是很眷顾我的。

细想一下,从认识师傅开始的这么多年来,竟然总有吃不完的白食。

我说可能一路上会有人要来骚扰我,与我一起,兴许还会有危险,你怕不怕。

他只知道我也同他一样是离家出走的,这时也不问我原因,只嘿嘿笑笑,太枯燥无味的日子,我还嫌它无趣呢。

于是打住这个话题,准备起身上路,两人都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他便提议去江南,我们现在正处淮中一带,一路游山玩水过去江南,正好值那边烟花三月的好季节。

我眼前已看到一片春光明媚的江南景色,于是与他拍手即合,二人在薄雾朝阳里起程,一路朝南而去。

我却不知此时,在我们身后远远的林间角落里,正静静站着一名眉目俊美的黄衣男子,望着我和方穆真离去的方向,微微地睑着他桃花一样秀媚的眼睛不动声色,直到我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眼中,再也不见。

方穆真性格尤为外向,一路叽叽喳喳总有说不完的话,见到个路人就哟哈哟哈地和别人挥手招呼,每一事物落在他眼里都显得格外新鲜有趣,害我还以为他是第一次走出家门,结果这家伙自鸣得意地吹嘘,从九岁时的第一次离家出走开始,到现在他已经成为翘家少年中的典范。

他说小深,一看就知道你是初出家门,你一定要跟好本少爷,千万不要走丢了哦。

我拎起这个比我矮了差不多一个头的臭屁王,他哇啦啦地在我手里挣扎大叫,“程念深你这个大白痴快快放我下来,否则本少爷要对你不客气啦!”

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哈哈大笑。

五天之后,终于到了我们行程里的第一个市镇陇州府。恰巧此时正值设在陇州的淮中三年一度比武大赛,江淮群雄在每三年的这个时候都一一涌向本地。陇州的冽冽寒冬总是在这样的时候变得热烈闹腾,陇州百姓,皆在这样繁闹的氛围里辞旧迎新。

淮中的比武大赛在江湖里颇有规模和名气,除了江淮一带的习武之人,东南和北边稍有实力的门派或者个人,在这种时候也都不辞遥远地赶来一展实力。

而今年的比赛比起往年来更加波涛暗涌,人潮济济。

证明就在于,当这天下午我们进入城中,在荒山野岭里露宿了几天的两人准备找间客栈好好休息一番的时候,竟发现偌大一个城市竟然找不到个落脚之处,连条件最差的小店,都早在好几日之前全部客满。

我大失所望,方穆真却毫不着急,拉着我熟练地穿梭在城里的大街小巷,不一会来到一家规模颇为壮观的妓院前,在一群招展如花的女人的围拥下,抬脚就要进去。

我一把拉回他。喂,你不是吧……

他反而不解地扭头问我,“小深,怎的了?”

看他一脸疑惑的样子,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把“这里是妓院”这句话说出口,只好叹口气,说,没事。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去。

烟花之地,十八年来,我是第一次踏足,而且还是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家伙一起。

我们被另一群女人拥入一间房内,房间格外宽敞,窗面水而开,外边一眼望去是冬日绿水街头繁华,房内装饰雅致,清幽香味若有若无地飘散而过,却没有想象里浓烈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等两人坐下,有女子从外端来酒水和茶点,方穆真如同在家里一般随意,拿起点心就放入口中。那些女人虽都嘻嘻哈哈围在我们周围的,却也没有做什么放肆的动作,我表面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紧张得要死,要是师傅知道我到这样的地方来,非把我踹死不可。

方穆真一面喝着旁边递去的酒,一面不断扔食物进口,一面嚼着满嘴食物叫着,“啊啊,饿死本少爷了,哎,小深,你怎么不吃,还是不喜欢甜点?你要吃什么,我叫她们换来。”

一众女子刚才都只围着他,此时全都转过身来望着我吃吃咯咯地笑,最为诡异的是,我们进来这么久,她们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我正诧异着,房门又被人推开,这时进来一名女子,样貌气质却与刚才那些完全不同,众人见她进来,都朝她半蹲行礼,齐齐叫了声“花姐”,然后有秩地退出房间。

我记忆中所见过的女子里,从未有长相能及她一半的,一颦一笑之间,眼波流转里,便已是春秋过境,刚才进来时的冷傲高洁,在众人都消失在门外后,瞬间即化为了波澜跌宕的惊喜,然后就直直地朝方穆真扑去。

“五爷,我想死你了。”

只这一瞬间,我便石化当场。

章七

方穆真顺手搂过她,二人便粘上了。亲亲我我一阵之后,他似乎终于想起我来,把她从身上拉开一些,看着我说:“这位是我朋友,程念深。”

那女子依然挂在比她还矮小些的方穆真身上,听到他的介绍,向我看来时的眼神闪过一刹那的吃惊,瞬间又恢复了镇静,十分客气地对我叫了声“程公子”。

随后她便起身去为我们吩咐晚膳,等她出去之后,我还没开口,方穆真已经十分自觉地为我解惑:“这家‘醉风楼’,是我家产业。小花她算是这里的代老板。”

我说你家家业还真是不能小觑,那我们先前何必还满城找客栈,另外我现在想问问,方五爷,今年贵庚?

方穆真嘿嘿笑着凑到我眼前,“我们都同床共枕这么多天了,你现在才想起问本少爷多大,我还以为你对我真没半分好奇呢。”

我想起前几日夜夜席地而眠,吹尽寒风,便说,我就算与你共枕,却也是同床异梦,天天晚上天寒地冻受尽霜风,怎么还有心情去想其它事情。然后把他扯离我远一些,再问你到底多大了。

他神神秘秘地眨了半天眼睛,开了口却说,你猜。

我说你……我打死你。

他说你这样暴力,怎么会有女生看得上你。

我哼了一声,想我怎么会稀罕那些女人的爱情,就算对他说了,恐怕这个终日嬉皮笑脸无忧无愁的少爷也不会理解,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的心情,纵然是怀拥绝色美人,都无法消除那样的切肤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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