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凉青梅下(61)
杨志忠见状,继续写说道:“老夫也不想绕那么多的弯子,那程公子,我们就有话直说吧。”说道此处,他顿了一顿,唇角扯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我们合作,如何?”
“我是个商人,在商言利。”程景寒轻笑出声,眼眸里流溢着浅浅的笑意,温润如玉,清隽风雅。他抬眸,说道:“若与杨大人合作,程某又有何益处?”
得丞相青睐,所得的好处,又岂是一言半语能道完的,程景寒这般佯作不知,那他想要的,也绝非是一些微小利润。
杨志忠到底混迹官场多年,这些小细节,稍稍转一下心思,他便是能想透的。
看来这个程景寒,到底是墨家的子弟,非同池中之物。
思及此,杨志忠不由得摇头一笑,是无奈,又是一丝丝的惋惜:“货船的人,我会好毫发无损地给你悉数送回。”
“不过是几个工人,大不了我再招人便是。”程景寒仍旧是笑着,眼里笑意温和,可脱口而出的,却是凉薄。
“那我给你十二年前的真相,如何?”杨志忠眉梢微扬,说道。
可程景寒却依旧摆首,他无奈笑道:“程某想要的,是解药。”
早就听闻程家公子心思慎密,故而当他戳破这一点时,杨志忠倒也没有多大的惊异,眼底的笑意多了一丝赞许的欣赏。
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杨志忠便是击掌,唤来一个手捧托盘的婢女,说道:“不愧是程公子,能将己得的利益扩到最大。如何,程公子可还对老夫的筹码满意?”
程景寒缓缓起身,拿起了托盘上那个小小的瓷瓶,细细看着,眼眸里的笑意如同平静湖面,温和而又清明。
他微微颔首,微笑出声:“好。”而后,他转首,对上杨志忠的眼眸,笑得一如往日,温润如玉,风雅清和。
“成交。”
得了他这么一个回答,杨志忠也是一笑,是结成同盟的一种默契。
他轻轻击掌,话语随掌声而起:“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程公子你,定不会为你的这个决定感到后悔。”
程景寒闻言,微微颔首。
暖光擦过窗际斜射而入,细细密密地洒在他的身上,好似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内敛的光辉万丈,与日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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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上好似有千斤若压,沉沉地睁不开。
她的眼前虽是黑暗一片,但耳畔的声音却是无比清晰,一脉脉入耳,回响耳畔。
“阿芜。”
是程景寒的声音,温和轻柔,好似风过竹林。
这一声轻唤,好似一阵风,轻轻地拂过她的心间,凝成了一道力,聚于眼睫,让她努力地去睁开了眼。
起初入眼的,是一道清亮的光芒,而随着光芒逐渐地扩散,眼前那人的面容也逐渐地清晰在眼前。
见她终是醒来,程景寒紧锁的眉头终是缓缓舒展,化作淡淡地笑意,流溢在眉间,好似三春的湖水,温和风流。
程景寒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喟叹道:“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薛平芜见他的眉目间似有憔悴神色,不由得眨了眨眼,努了嘴问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啊?”因昏迷太久,她的音色里染上了几分沙哑和憔悴。
程景寒撩过她贴在额头的碎发,微微颔首,答道:“嗯。”
薛平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对不起,让你们都担心了。”言至此,她忍不住顿了顿,两条新月眉也微微拧起,“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个梦一直把我牵扯住,让我怎么也挣脱不了。”
“梦见什么了?”程景寒眼带笑意,出声问道。
薛平芜闭了闭眼,似在回想,顿了顿之后,她方才睁开眼,摇着头一阵叹息:“我记不清了,反正,不是什么好梦。”
“既然是梦,那都是假的,如果不好,忘掉便是。”程景寒如是说道。
是啊,过往也是一场漫长的梦境,不可触及,只能午夜梦回时再现,若并非是一个好梦,那就抛在脑后,再不触及便是。
薛平芜抿了唇,连连点头:“嗯。”
她向来是云淡风轻、没心没肺的性子,故而她现在这般,也当是真正地放下了,程景寒不由得几分轻轻笑开,而后默不作声地收回了停在在鬓角的手,只静静地看着她。
而薛平芜也半坐在床榻上,定定地回望,眼里的笑意盈盈,清亮明丽。
她的眼眸清澈透亮,像是掬于手中的两汪清泉,清清楚楚地映着他的面容。
程景寒看着她眼底的那个自己,只觉得她眼眸中盈盈流溢的柔光,似化成了一叶轻羽,拂过他的心间,带过一阵酥麻的悸动,乱了他的气息。
这样的感觉,毕生以来,从未有过。
他一向冷静自持,未曾想到了如今,竟险些自乱阵脚。
程景寒微微垂下眼睫,别过了眼,想要掩去他眼底流露的那一份不自在。
也正是此时,薛泽山撩帘而入,打破了他自觉的僵局。
“阿芜。”见薛平芜已然苏醒,脸色也不复先前苍白,薛泽山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坐至榻边,细细端详着她,欣慰唤道。“好在你没什么事。”
程景寒在他进屋时便是起身立于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眸深处是如同往常般温润清雅的笑意。
只是渐渐的,他的眼睫微扬,眸光流动间,又停留在了眼眸弯弯的、薛平芜的身上。
待他察觉到自己的这一不当举动时,薛平芜已然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眼向他望去。
眸光相接的这一刻,程景寒的心中,似有微光倏然燃起。
因为有杨志忠给的解药,再加上近些日子的细心调息,薛平芜的身体底子好,很快的,她便是能下床了,恢复成她以往那般闹腾的样子。
再过几日便是初一大过年的日子,程府上下也开始忙活起来,有了一丝丝过年的热腾气。
而薛平芜这病也是好的及时,一下床就能跟着管事的东奔西跑,没个安定的时候。
不过每次她一出事,都是很能坏事,故而这还没让她开怀多久,她就被人嫌弃了,继续开始无所事事如同瘫痪的颓废日子。
“唉。”薛平芜手执一支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的腊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棠溪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暗暗地为她记下这第六十三次叹息,仍旧默不作声。
可薛平芜却是非要让她发话了:“棠溪,你说我爹和子书哥哥他们近些日子都在做些什么呢,一天到晚连个影子也找不到。”
棠溪摇头,答道:“不知。”
听到她的这个回答,薛平芜不由得再次吐出一声叹息。
这个日子的天气依旧是夹杂着寒气,以往恍若碧玉的湖面,已是结成一池寒霜,透彻中又带了几分迷蒙。
薛平芜坐在池畔,弯起的手肘撑在膝上,托腮望着远处的一片雪景。
她怎么觉得,还是春来之日最为明媚。
姹紫嫣红,暄妍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