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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王(6)

“我一向都这样好不好?”循规蹈矩没一会儿,她又故态复萌。

朱非笑。

她是特别的,她完全不同于后宫那些急着要讨他欢心的女人,想笑她就笑,想皱眉也不会管他在不在意。

他非常喜欢这样的她。

就因身在充满算计诡谲的皇城,她自然才那么可贵。

被朱非狭长的双眼冰凉凉地看过一圈,感觉像是要被看进无底洞似的,施幼青很不习惯他的眼光,老实说她一开始就不喜欢他的眼光,那眼,叫人局促不安。

“把手伸出来。”

“嘎?”

朱纣很少这样命令人,他不管做什么每一步到照顾到她的感受。

她温驯的伸出手,洁白的掌心马上被放入一只羊脂玉雕的寒蝉。

那蝉身上有抹剔透的红丝,施幼青虽然不识货,可在手中沉甸甸的,又是从朱非手里拿出来的,这东西价值肯定不菲。

“这……要给我的?”

“难不成放到你手里了我还会收回来?”

“我以为你只是借我看一下。”

朱非放声大笑。

“我不能拿,这太贵重了……”

“我奉旨出宫办差,在路上买的小玩意,给你结在发梢当饰品刚好。”

那里好?她要真的带出去,不用半天就会出事了。

她一个受人使唤的药房宫女,就算把手脚都当了也买不起这只玉蝉。

“如果不想要就把它扔了。”看她低头不吭声,朱非矛盾的脾气扬起,动怒了。

“这么漂亮的东西怎么可以丢,太暴殓天物了。”她连忙摇头,不用这么极端吧?

“那就收下,只是个小东西。”有丝满意打他眼中滑过。

“谢……谢八皇子。”把玉蝉捏在手心,只有道谢了还能怎样。

“希望你喜欢。”他像是要求得什么承诺般。

“让你破费了。”她小心翼翼,生怕说了不该说的。

尽管得到不是心里想要的那个回答,不过看到施幼青小心的把玉蝉放进袖口里,那份心意让他太过森冷的五官融化春暖。

“我刚才问过了太医内管领他说你一整个下午都没事,一起去看看老十一吧。”

被这尊贵的八皇子一问,那些怕事的老头谁敢还敢硬把她留下来得罪他?这么浅显的道理……唉。

但是可以见到朱纣,其实她是愿意的。

“你的消息灵通,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耳目。

“生在这样的地方,不灵活些能活得方便吗?”奴才们得小心揣测他的意思,他们这些身为人家儿子的,又何尝不需要谨慎的陪伴那个叫父王的人。

自己的生杀都被掌握在那个跟你有血缘的人身上,他要你生,你死不得,要你死,你也活不了,其实他们跟那些奴才们又有什么差别?

他甚少向谁掏过心事,可是在她面前就是会不由自主的把心底藏得深深的话说出来。

“那是因为你有那样的才情,那样的心眼,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你死我活觉得城府深的男人很阴沉?”

很意外朱非会问出这样没自信的话来,施幼青微微笑,举步向前。

“要成就霸业的人,就非有他人所没有的慎密心思才成。”

朱非若有所思,“这话只有你敢同我讲,也只有你会毫无忌讳的说。”

冷不防的施幼青却扇了自己一个耳刮子。“请八皇子原谅奴婢口无遮拦!”

管不住的嘴又闯祸了!

真是的,她就做不到少言谨言和无言吗?

沉默这桶金她大概一辈子都拿不到手了。

“你在我面前永远可以不用考虑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该说。”朱非不希望唯一可以接触到他内心的女子也跟其他人没两样。

这是多大的恩赐,可她如泉的水眸里一点欢喜也没有,反倒低下头,只剩下浓长的睫毛颤动着。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种敛去所有表情的她叫朱非如何的心动——

朱纣住的兰宫也曾是八皇子的住所,已经过了束发年纪的朱非在外面有自己的府邸,却因为皇上开恩和重用,经常往返于皇宫和自己的府衙。

东西六宫因为进驻的主子不同,受宠程度不一,整座寝殿也都散发着主儿们的风格,在施幼青看来,八皇子的母后,也就是吟贵妃这间宫殿素雅大器,银杏树参天峥嵘,不过也才初春,千枝万叶碧色欲滴,谄媚的横舒斜展,枝叶繁茂的不得了。

皇宫里的四季从来不是四季,都是人为肆意的结果。

至于宫殿风正宽阔,明黄正红,标准的皇家建筑。

吟贵妃不在,两人在侧殿找到了正埋在一叠上好宣纸里的朱纣。

看见两人,他欢呼,丢掉手里的苍松万古诗笔,真奔而来。

“八哥,小青,你们来得正好,我都快无聊死了。“

几天不见她,他实在想念的要死,心里像是积着几百只毛毛虫,老是搔着、痒着,偏生碍着皇上旨令,他哪都不能去,心里差点憋坏了,这会儿,见着她水净的眼,甯谧的笑,他一整个通体舒畅,这阵子的鸟气全都无影无踪了。

“十一皇子。”她屈膝问安。

朱纣笑咧嘴。“不要这样,八哥不是外人,他跟我是真正能尿到一个壶里去的兄弟死党,你这样喊我,我一肚子不习惯。”

“礼不可废。”尿……这家伙的嘴还是一样没长进。

“见鬼了!这样文皱皱的你我不习惯,礼见也见过了,恢复正常吧?”

“你才不正常!”

“对啊,你都不知道我被罚禁足,哪里都不能去,都快闷出蛋来了,最惨的是每天得缴二十篇论语、两篇道德经给太师傅,写得手都快断掉了。”

“我不会帮你写。”

这种人绝对不能同情,一同情就会顺着杆儿爬上树。

“讲话这么直白,整个内廷也只有你这丫头了。”他一指截向施幼青洁白圆润的额头,手劲却轻如药培养棉花,他的心也是软的,不管她说什么都好。

“你不如说我一根肠子通到底,不适合这深宫大院吧。”

“如果你不在这,我怎么遇见你?”

睨着两人拌得热闹,自己被冷落一旁,朱非咳了声。

“八哥,你这边坐,父王让你出宫办差有什么趣事?”知道不小心冷落了八皇子,他赶紧圆话。

朱非不自然的挤出微笑来掩饰心头的失落感,他看得出来施幼青和老十一亲近多了。

他完全像个不相干的外人。

“办差就办差,专心把交办的事情做好回来交差,又不是出去玩。”知道朱纣等不及想出宫去,但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就算是他也不能逾越。

“无所谓,总有一天我会飞出这笼子,看到我想要看的一切的!”他握拳,意气风发,年轻的脸上充满对将来的寄望。

一个偷来的午后,三个年轻人忘记地位的差异,单纯的一个姑娘、两个少年,一起开心的玩耍。

想踢毽子,便自己去拔鹅的尾毛,追着鹅跑的结果把鹅吓得好几天下不了蛋,让御膳房的厨子跳脚,做风筝,劈竹篾差点把手指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