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难伺候,这还是你说的法子呢,再说……”秦翎忽然在钟言的面前脸红了,微微地低下头,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在动。
钟言见他脸红,比见到任何事都开心。“说啊,再说什么?”
秦翎抬头将他一看,再一次低了头:“再说……你也没有伺候我,怎么知晓我难伺候。你我尚未圆房。”
笑容还挂在钟言的嘴角,只是瞬间凝结了,面庞的红晕从秦翎的脸上转移到了钟言的脸上,不明显的喉结也跟着紧张地滑动两下。谁能想到这病秧子在佛门重地说什么圆房啊,钟言飞速地思索着如何回应……
这该如何回应?
这根本就没法回应!
“胡说什么……我出去坐坐,散散热气!”所以钟言跑了。
没错,他……跑了。
一个修炼饿鬼道的饿鬼被读书人逼到这个份儿上,他自己也觉着非常惊讶,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可钟言的脸还是红了,不知不觉还红了脖子,坐在腊梅树下时心跳扑通扑通乱响,犹如刚从热水浴池里出来,禁不住发汗。
圆房,圆房?钟言咬着手指头,真的好想问问师兄,可又怕挨打。
自己又不是不想圆,虽说这些年保守自身,可谁不喜欢和心爱之人肌肤相贴呢?享受温暖和温存,做世间最为亲密的人。可若是圆了,自己就瞒不住了,他没有女子的曼妙身材,更没有生儿育女的能力。
不圆的话,秦翎会不会胡思乱想啊?以为自己不乐意?以为自己嫌弃他身子弱?或是以为不喜欢他?钟言默默地啃着手指头,直到看到一个小和尚端着一个金色的水盆过来。原本他以为那盆是给秦翎送过去,结果像是往徐长韶的禅房去。
“等等,小和尚,你过来。”钟言朝他招手。
小和尚停住了:“阿弥陀佛,女施主有礼。”
自己可不是什么女施主,钟言走到他面前问:“你端着这个去干什么,莫非这也是你们寺里的法器之一?”
“这?法器?”小和尚和女施主保持着距离,摇了摇头,“这不是啊,这就是我们寺里的金盆,只不过它有个妙处,便是能探究人身上的疾病源头,反应在水面上。我们住持怕徐公子的病痛除不掉,所以才命我端着这个过来,给徐公子瞧瞧。”
“这么好的东西,给我用用。”钟言又惦记起金盆来,明明看着是纯金,可摸上去毫不烫手,可见这金子有古怪。
“这……这……”小和尚犯了难,“女施主请放开吧,这东西只能我来,或寺庙里的人来,你万万不可。”
“怎么,这盆不仅能区分寺内寺外,还能区分男女?”钟言才不信,有本事它就验明自己是男扮女装。
“这倒不是……而是……这盆……”小和尚支支吾吾,最后索性一咬牙,“这盆的用法奇特,需要两手沾水,不断搓磨盆沿,将里头的水珠搓得不断蹦跳之时,方可在水面看出病症。可有一点,搓盆沿的人必定要清心寡欲,童男童女。女施主已经有了夫君,自然不行啊。”
钟言一听笑了:“这个嘛,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我试试。”
自己一心修鬼道,从不曾对何人动心,更别说纵欲之事,简直活得比和尚还清晰寡欲。这东西要童男童女,可不就是自己嘛。于是他满怀信心地动了手,两只手在盆里沾湿,掌心贴着盆沿快速地磋磨:“小和尚你看好了,这水必定有变化。”
“哦,那女施主当心,别划破了手。”小和尚只觉得她说话稀奇,等着看结局。
半柱香过去了,水面纹丝不动。
钟言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咳咳,你再等等,兴许是我的手法不行。”
小和尚满脸疑惑:“好,我倒是不急,女施主请当心。”
又半柱香过去了,水面仍旧纹丝不动,可钟言的掌心已经发红发胀,破皮了一样疼,火烧火燎难受。
“你这盆是不是坏了?”钟言索性不搓了,擦了一把汗说,“必定坏了,看你年龄不大怎么还蒙人呢?哼。”
小和尚百口莫辩,还有点委屈。这怎么能说自己蒙人呢,你都嫁人了,就算将盆搓翻边儿了也搓不出变化啊。这时一个大和尚走了过来,催促他赶紧端给徐家公子,他赶忙一溜烟儿地跑开,只留下钟言一个人在树下。
钟言有点郁闷,他孤零零地揉着手心,怀疑隐游寺的盆是不是出了状况。自己明明就是童男,怎么会搓不出水珠来?自己从来没有和别人那样过,也没有自己那样过。
必定是盆有问题。钟言向来善于将问题和麻烦推给外物,抬头又看了看腊梅,一下子看入了神,直到听到背后有脚步声。
“你怎么在这里?”钟言看向身后的清慧住持。
“来看看这棵腊梅。”清慧走到树下。
“这树好看吗?”钟言不解地问。
清慧说:“我没见过这树开花,但听清远大师说,这树开过。”
“那后来是不是病死了?”钟言摸了下树干,“这树已经不行了。”
“或许它的时辰未到,或许赶在老衲离开世间之前能一睹它的芳采。”清慧看向枝头,好似看到了传说中的万腊齐开,金片漫天,“连我都不能抗拒天寿,你又怎么行呢?”
“我就知道你绕来绕去得绕回这上头去,你只管帮我解决活尸的怨气,其余的我自己扛着,就算天罚地惩也是我自己扛着。”钟言甩了下袖子,走回了他和秦翎的禅房。没想到一开门,秦翎竟然就站在门口,简直吓了他一跳。
“你、你怎么在这里啊?当心被风吹着。”钟言后怕,方才他没听到什么吧?
“我听见你和清慧住持在说话,怕你们吵起来就过来看看。”秦翎摸了摸他冰凉的双手,方才依稀听到几个字,什么天寿,什么怨气,什么天罚。
虽说他不懂,可是这些字面上的意义还好理解,读起来也通透,秦翎忽然萌生出一些奇怪的念头,莫非小言和清慧住持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水火不容,而是有什么秘密?天寿自然是天然的寿命,怨气也好懂,但天罚是什么?
谁要天罚?还是天罚要落在谁头上?为何要被天惩罚?
但在他没琢磨清楚之前,他不会问。小言的秘密太多,问出来会吓着他。
“哦,是,我是和那和尚说话呢,他说来看看徐长韶如何了。”钟言随口瞎编,“咱们歇息吧,明日早上我陪你去听佛。”
秦翎很有心事地点了点头:“那这乌龟怎么办……”
钟言一低头,看到乌龟瞪他,而且那乌龟就贴在秦翎的鞋边,貌似对自己很有敌意。钟言试探性地蹲下,朝它伸手,那龟竟然往前两步,挡在了他与秦翎当中,显然就是不愿意自己和秦翎亲热。
凭什么?我和我夫君亲热,你有什么看不惯的?钟言将它拿起来,寺庙里的乌龟兴许也沾了老和尚的迂腐之气。
“我看它和我倒是投缘,不如今夜就放在咱们房里吧?”秦翎倒是十分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