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自己是害怕了,我害怕一个人进入那栋我和徐亚然曾经共同居住了三年的公寓,所以我拖上了孙铭健。
公寓楼大厅的门卫是认识我的,所以没有对我身后探头探脑的孙铭健询问什么,我在门卫哪儿取了备用钥匙,直接乘电梯上了十四楼。
“乖乖,阿文,你以前住这儿啊,这里面的房子买的话要几百万吧,啧啧,有钱人就是会享受。”孙铭健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那个,我没有理睬他,带着他进了公寓。
打开门的那一刻,我还存有一丝期待,徐亚然会不会想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他的新闻,在我开门回来的时候转头笑着对我说,“阿文,回来啦。”
公寓里的确是新装修过的,虽然布置摆设都和原来一样,但是我感觉得出来。
这里的家具,包括那张我和徐亚然一起亲热过的沙发,摸上去都是冰凉的,上面没有一丝我们当初留下的温度和味道。
我觉得这里的一切突然变得极为陌生,让我不敢再碰触。
孙铭健倒是觉得新鲜之极,他走到沙发边上大字型躺下,然后做起又拍了拍,嘴里啧啧说着什么。
我看着他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当自己家似的摆弄着这里的东西,顿时觉得这个人怎么看怎么讨厌,我很冷地说,“你可不可以别乱动这里的东西?”
孙铭健撇撇嘴,把手插进牛仔裤口袋里,“是是,我不动,行了吧。”
走进卧室的时候,我的视线停在床头墙上的那个欧式卷纹边框的照片上久久移不开。
那照片的一角有些黑色的边线,看得出是被火掠到过的,破损了,却依旧美丽,就像我和徐亚然之间的关系。
孙铭健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推推我,“你说你们当初是不是太那个什么了,你瞧这照片,搞得跟结婚照似的。”
我没有理睬他,只是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拿起床头系着红色丝带的小盒子,轻轻打开,里面静静地嵌着一枚铂金戒指,我将它取下,然后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缓缓穿过它,我感觉它默默地将我的手指包围,带着熟悉的味道。
我的嘴角漾起一丝笑意,我说,“我们结过婚的。”
孙铭健这次倒真安静了。
我没有带走那枚戒指,我将它留在了公寓,因为它属于那里,属于那里的那段记忆。
走出公寓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天空忽然明朗了,是的,一切的爱恨都会过去,但是记忆会留下,我决定将这段以温馨为主旋律以伤痛收尾的恋曲藏在记忆的匣子里,它将是我年老时的回忆,而现在,我选择忘却它,重新开始,就像沈桐爱过我却最终选择忘记我去尝试他的人生一样。
有时候,遗忘才是最珍贵的爱。
孙铭健跟在我身后一言不语,我回身对他笑笑,“走吧,脏鬼。”
孙铭健瞪了我一眼,“回去再收拾你。”
我和孙铭健回了南京,虽然南京那地方对我而言依旧陌生,但是我觉得它非常适合一个新的开始,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回南京确实意味着我将再度和这个流氓同居。
小吃店照样开门营业,依旧是我们三个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孙铭健找郭逍说过什么,反正现在郭逍已经不像以前那副腔调了,他对我的态度倒也正常了,没有言语上的挑逗也没有再动手动脚。
只是,虽然他对我的态度变了,但是他那副和孙铭健截然不同的流氓腔依旧没有改变,他还是一如往常地和来这里吃饭的女大学生调笑,维持着和好几个不同类型的异性的混乱关系。
孙铭健说话算话,他倒真负责起洗菜刷盘子的活了,这样一来,我倒成了小吃店里最闲的人。
中午过后,渐渐没什么客人了,我正收着桌上的盘子,郭逍走过来好几次想说什么,他在我身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才不甚自在地开口,“那个,对不起啊。”
“什么?”我低头擦着台子。
“阿健找我谈过话,你的事他跟我说了,我先前不知道,我误会你是那种随便的人,当然,现在我知道你不是,总之以后我当你是兄弟,有什么事我和阿健都会罩着你,你也别计较我以前那些混蛋事儿,成吗?”
我抬头看了郭逍一眼,见他脸上神色倒也真诚,便也不再对他冷脸,我捶了他一拳,“这一拳当打以前那个混蛋的你了。”
郭逍挠着脖子嘿嘿笑着,伸手顿了一下最终揽在我肩上,却不是以前那种有意图的举动,而是真像哥们儿之间的动作那样。
他稍微用胳膊推了我一下,“以后咱就是兄弟了啊,哈哈哈……”
我也笑了,继续收着盘子,郭逍也卷袖子给我帮忙,他说着,“你那次可真把我吓着了,你都不知道阿健给我的那几拳有多重,奶奶的,几年没和这小子动手,都不知道他长这么多蛮力,那几拳没把我骨头打散,那楞头小子,出手没轻没重。”
孙铭健那手劲我还不清楚?
我把盘子收拾完放到水池里,随口问他,“孙铭健哪儿去了?”
“谁知道呢。”郭逍往凳子上一坐,翘起个二郎腿,“哎,阿文,说真的,你不觉得阿健那里挤了点吗,我那里场子大,也有空房,你干脆搬我那儿得了,哎阿文,我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你现在是我兄弟了不是。”
我看着他怕我误会似的突然直起身解释,觉得好笑。
正在这时侯孙铭健手里甩着东西走了进来,他把手上的东西往我这儿一丢,“喏,给你配的钥匙。”
郭逍不满了,站起来推了孙铭健一下,“我才说让阿文搬我那儿,你就去给他配钥匙了,你怕我把阿文给拐走还是怎么的?”
孙铭健推开他,“滚你的,说什么呢你。”
郭逍只喝着茶笑,然后说,“对了,明天我出去有事儿,外卖阿健你帮我送一下吧,骑我摩托车去,我下午就回来。”
“你干嘛去,不会是你老妈给你安排了相亲吧,哈哈……”孙铭健抖着腿笑。
郭逍把杯子一放,整整衣服,“别说,还真让你猜中了。”
“哟,这次不知道又是哪家闺女要遭殃了,啧啧啧。”孙铭健一点面子不给地摇头,挨了郭逍一拳。
“妈的,说不定这次老子就要收心准备娶媳妇儿了。”
孙铭健倒是一脸幸灾乐祸,“活该。”
郭逍不乐意了,露着孙铭健的脑门就是一巴掌,“老子栽了也得拉上你,我这就给薇薇打电话让她赶紧替天行道把你收了,免得你到处祸害。”
郭逍本是开玩笑,没想这一说,倒让孙铭健脸色阴沉下来,郭逍见势不对倒也不再说下去了,只推推孙铭健问,“没事儿吧你,装什么深沉呢?”
孙铭健不说话,只是抽出一根烟点上抽起来。
当我站在宿舍楼下等着叫了外卖的女学生下楼拿外卖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已经有三年多没有进大学校园了吧,似乎从和徐亚然的关系被学校知道我离开学校之后就再也没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