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秋待谁都想待孩子,一个男人一把屎一把尿把一个孩子拉扯大,日复一日成了习惯,对身边的人总是不自觉地迁就着,宠溺着,无论是芮小弈,还是当初的陈朗,哪怕现在,褚博睿回想他和芮秋相处过程中的点点滴滴,对方也的确是把他当成年长的孩子一样,容许他撒娇,容许他胡闹,每天好吃好喝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么一想,褚博睿心里豁然敞亮。
陈朗接到洛炀的电话,把手头的生意草草解决,抓了衣服和包乘头班火车赶回来了,他觉得他得亲手宰了那个老混蛋。
他日他妈的,他和芮秋在一起三年,吵是吵过闹也闹过,就这样他都没敢动对方一根手指头,这姓褚的倒好,看着眉慈目善对芮秋深情款款,一扭头就对芮秋挥拳头,变脸就他妈跟放屁一样简单。陈朗气得不轻,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自认从来只在口头上犯犯浑,怎么也不至于对跟自己一张床上躺着的人动粗。
陈朗觉得,他要是流氓,那姓褚的就是流氓中的恶棍。
火车第二天下午到站,陈朗风风火火地赶到洛炀家,他以为洛炀不在,给人打了个电话才知道对方已经把工作辞了,看家里给他带孩子呢。陈朗也来不及感动对方的哥们儿义气,进门就问芮秋的事。
洛炀一边比划着一边描述,把陈朗听得直冒冷汗,要真按洛炀那样讲的,芮秋的葬礼都该办了。
陈朗受不了洛炀绘声绘色描述的暴力和血腥场面,跳起来就要找褚博睿拼命,洛炀见他要发疯,赶紧就跟上去,又抱腰又堵门把人死死堵家里不让他出去。
等陈朗安静下来,洛炀给他倒了杯水,“哥们儿,别激动,事情也没那么严重,那些都我猜的。”
陈朗又跳起来,“你他妈昨晚是不是看法制现场了?什么眼珠裂了鼻子爆了嘴豁了,还七窍流血,你他妈的给我讲清楚了,人还活着没?!”
洛炀也知道自己说重了,抓抓脖子,“活着呐,昨天交物业费我还碰着他了呢。”
“他都伤成那样儿了,还能下楼交物业费?”陈朗脖子上冒着青筋,一张脸一抽一抽,亏他还真信了洛炀说的话。
洛炀墨迹墨迹挪到他旁边坐着,“他男人还在呢,你上去还不得跟他打死架?你说你要真把人怎么着了或被他怎么着了,进局子也好进棺材也好,你儿子你不要了?”
洛炀指指房里睡着的陈子安,“你舍得他没了娘又没了爹?我话可搁这儿了,咱们兄弟归兄弟,孩子我不能帮你带,我这还没对象没结婚的,拖个月把大的孩子,传出去像什么话,我就说孩子是你的,也得有人信才行,你瞧瞧这楼上楼下有几个不知道我一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成天驮个孩子满小区溜达?再说了,孩子是你当初要的,现在生下来你丢给这个丢给那个,以后他长大还指不定以为自己有几个爹呢。”
陈朗也知道洛炀说的是理儿,但他有什么办法,“我爸妈不是回家看我二叔了么,你也知道,他精神有问题,前段时间又从医院跑出来了,警察追着他满大街的跑,把电话都打我这儿来了,我爸妈还能待住?他们老两口一辈子去哪儿都拖胳膊扯腿儿的,他们倒想把孩子带回去,我舍得才成啊。”
“那怎么办?你这成天介地跑工地,火车呜呜的到处跑生意,孩子总不能一直放我这儿啊,因为这孩子,我连工作都丢了,上个月都忙傻了最后只拿了那千把块钱,还被领导扣了几成,我想想就亏得慌。”
陈朗拍拍他的肩,从皮夹里掏出一叠钱,“知道你够兄弟,这钱也不多,你拿着。”
“什么意思啊?敢情我就图你钱啊,少他妈狗眼瞧人。”洛炀把脖子拧过去,“拿走拿走,不然我跟你急。”
陈朗知道他脾气,也不说什么了,把钱又塞回皮夹,“那成,回头给你搬几箱泡面啤酒什么的。”
“这还差不多。”洛炀咧嘴。
陈朗点了根烟,他有些日子没沾烟了,一抽就被呛了口,一根烟见尾,他掐掉,站起来就往外头走。洛炀一把扯住他,“去哪儿?”
“我出去走走,憋的慌,放心,这事儿我有数,不跟他动刀子。”
“你别真犯浑劲儿啊,想想你儿子。”
陈朗摆摆手,“我知道。”
陈朗当然知道他凡事都得多为儿子想想,可当他真看到褚博睿那张脸,他就控制不住了,捏了手里的香烟包往脚下一砸,上去就把人喊住:“你,就你!跟我过来!”
陈朗费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没对褚博睿的脸挥拳头,“我听说,你打芮秋了?”
褚博睿刚从外头买了一大捧玫瑰,这么大把年纪了还玩浪漫,他自己都觉得臊得慌,但想着是买给芮秋的他也就释然了,也罢,他也丢丢这老脸。
面对陈朗,褚博睿还是很气的,本来这人就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对方一点反省没有竟然还叫嚣着充当芮秋的保护人过来跟他算账。
什么事儿?什么人?
褚博睿气狠了,就忍不住觉着这人浑得可笑。
“这事我和他的事,还轮不着你来插手吧?”
“怎么轮不着我来插手?你他妈敢动他,老子就饶不了你!”陈朗竖着领子,衣摆胡乱地塞在腰带里,单手在褚博睿肩膀上戳戳点点。
褚博睿挥开他的手,气定神闲,“你倒提醒我了,的确跟你有关。”
陈朗被他一看,心里发毛,他最近心里一直犯堵,找不着包里那张碟,他就知道八成褚博睿是把碟扣下了。他之前没回过味儿来,现在可不就头皮发麻了,芮秋改不会是因为他才挨了褚博睿的揍吧?
“哼,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褚博睿冷哼哼。
陈朗一甩手,瞪着牛眼,“好汉做事好汉当,你要真是个男人,就该找我!你他妈的一有事就打老婆,你还是不是人?!”
“你还知道芮秋是我的人,那我问你,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找我算账?”
陈朗一堵,脸都憋青了,甩胳膊大叫:“朋友!朋友不行吗?不就他跟了你么,我告儿你,你再敢欺负他,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哼,你是个名人,谁不认识你鸿迅企业的老总啊,我呢不过是个包工头子,到时候别怪我闹得你身败名裂!”
褚博睿露出那股颇有城府的笑容,“朋友?要真把他当朋友,你还会把那东西握手心里?你把我当什么,你又把他当什么?”
他没给陈朗再度叫嚷的机会,抬手指了指对方的心窝,“我告诉你,要不是你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半点问题,就是你一直明里暗里纠缠不清,才把我和他逼到这步田地。他等了我十几年,以为我不会再回来才给了你机会,现在我回来了,你们还可能么?有些话他不好说,我替他说了,他上高中的时候我们就好上了,这近二十年的情谊是你想破坏就能破坏得了的?你不过是我不在的时候沾了他点甜头的人,我根本没把你放眼里。你手上那些跟他有关的东西趁早销毁干净,要是再被我找到一点半点,别说是你,你儿子你老子你们全家我都不会放过。陈朗,你也是踏进社会的人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社会底下层层叠叠的关系网,我褚博睿要想让几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可不是什么办不到的难事。到时候别说人找不着了,就连能证明你们一家存在过的证据我也能销得干干净净,为了个永远不属于你的男人,赔上你们全家,值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