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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君(4)+番外

作者: 千觞/尘印 阅读记录

他目注七窍生烟的池梦蝶,轻声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蠢,那么容易就相信二哥。你这样有勇无谋的蠢才,就算给你当上赤骊皇,也早晚给人掀下皇帝宝座。」

池梦蝶气得面红耳赤,半天才挤出声音。「好,好,算你狠。我只后悔从前总是碍着大哥情面,没早点除掉你。也只有大哥那笨蛋,才会被你骗得团团转,做了你的挡箭牌。大哥要是还在人世,看到你现在的嘴脸,不知道还会不会当你好弟弟。」说到最后,他眼睛忍不住微酸。

大殿下池重楼生性淡泊随和,对三个弟弟素来关照。池梦蝶虽然一直嫌这大哥太过敦厚温吞,又看不过大哥处处维护老四,心底却着实喜欢尊重。去年女皇寿辰过后,池重楼在自己王府中离奇遇害,尸身头脸都被砍得血肉模糊。他和女皇同样震怒,可追查经年,至今仍毫无头绪。

池枕月眼波微转,也想起了那个始终对他关怀备至的大哥,沉默之后旋即笑道:「三哥你自身难保,就少替大哥操心了。」

池梦蝶瞪着池枕月嘴角那丝诡异笑容,忽然叫了起来:「大哥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他性子莽撞冲动,行事欠考虑,人却其实不蠢笨。只是跟心思机敏的池君上相处久了,习惯把那些伤脑筋的事情都交给二哥。今天金殿上吃了有生以来最大一个暗亏,愤怒之余,头脑倒比平日活络得多。

大哥身为女皇长子,同样是老四登上赤骊皇位的绊脚石……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紧抓铁栅的十指都泛了白,厉声追问道:「是不是?!」

池枕月微一挑眉,笑得狡黠。「三哥你就放心吧!大哥他待我不错,我怎么可能害他呢?实话告诉你──」他向铁栅凑近身,对满脸狐疑的池梦蝶轻轻地道:「大哥他在句屏,应该比你逍遥百倍,呵呵……」

「你说什么?」池梦蝶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眼眶。

池枕月摇头道:「说你蠢还不认。你不想想,屏国肯平白无故答应出兵,助赤骊对付玄龙吗?」

他看着池梦蝶惊怒交迸的表情,反而笑了一笑。「你以为,那数万兵马是用什么换来的?啊!──」

两只手猛地扼上他咽喉,掐断了他的惊叫。

池梦蝶睚眦欲裂,用力摇晃着手里已快闭气晕厥的人,怒吼道:「大哥一直都那么相信你,你居然把他送给句屏人!池枕月,你猪狗不如!」

外间候命的狱卒听到动静,疾冲进来,见状大惊失色,忙将池枕月从池梦蝶掌中硬抢了下来,七嘴八舌地问候。

池枕月缓过一口气,发紫的面庞好一阵才恢复了血色,摸着颈中淤痕,朝还在怒骂的池梦蝶冷冷道:「皇母那么疼爱你,你却毒杀她,三哥,究竟是谁猪狗不如?」

他回头,吩咐那些狱卒道:「三殿下怕是疯了,你们好好看住他,别再让他伤人。」

那些狱卒都在提心吊胆,怕四殿下问他们个营救来迟的罪名,听池枕月并无责备之意,忙不迭点头附和道:「四殿下说得是,小人一定看好这疯子。」

池枕月用力咳嗽几声,不再听池梦蝶破口大骂,缓步走出牢房。

出得天恩寺,已近黄昏,云霞满山。

曲长岭和几个侍卫正守在马车旁,见池枕月出来,忙将马车赶到池枕月跟前。蓦然发现池枕月颈中伤痕,曲长岭惊道:「殿下,你这是?」

「不碍事。」池枕月拉高衣领,遮住了伤痕,神色淡淡地一摇头。曲长岭立刻闭上了嘴。跟随这主子也有几年光景,深知池枕月此刻的表情就是不愿旁人再问下去。

他放下踮脚用的锦凳,等池枕月入车坐定,自己跃上车架,扬鞭赶车回府。

池枕月靠在薰香的软垫上闭目养神,手指仍在脖子那几道明显鼓起的指痕上来回摩挲,突然一笑──

「猪狗不如?」 他在车轮辘辘行进中无声笑。他日大权在手,谁敢再用那等鄙夷轻蔑的口气指责他?

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好人。这世上,温良如大哥重楼又如何?还不是被他利用出卖。如果做好人,就是跟大哥同样的下场,他宁可负人。

马车驶离天恩寺不到一箭路,猛地停住了。池枕月听到驾车的曲长岭在跟人说话,随后一人声音透过布帘直传进来。

「四殿下,小人奉静王爷之名,请四殿下去王爷府上议事。得知四殿下来了天恩寺探监,特在此等候。」

池枕月慢慢睁开了眼眸,拉开布帘,望向马车外高头骏马上的十多名精壮侍卫。淡红的嘴唇,缓缓勾起点弧度。

对方这阵仗,显然有备而来。探监的消息,这么快就传进了静王手下的耳朵里。看来,静王已经开始注意监视起他的动向。他和二哥,一直将精力放在与池梦蝶结党的那群朝臣周旋之上,倒是忽略了静王爷……

嘴角笑意更浓,他放落布帘,靠回软垫上。「静王爷相邀,枕月自然要去,烦请诸位带路吧。」

池女皇共有兄弟六人。静王排行第五,论声势,本不如另几个兄长,但胜在长女雪影娇俏聪慧,在一群皇室女孩中最是出挑,深得女皇欢心,被膝下无女的池女皇抱养为皇储之后,这静王父凭女贵,气势远远压倒了其他几个亲王。雪影去年惨死玄龙,池女皇想到是她应允了玄龙皇帝的求亲,才累得雪影殒命,因此对这五哥更觉愧疚,大肆封赏抚恤。这静王声望,几乎直追池女皇。

静王府,也紧挨宫城而建,占地极广,雕梁画栋,飞檐重楼,不比宫城逊色。

池枕月在王府门口下了马车。这时天色尚未变黑,王府朱门廊檐下已经点亮了连排八角宫灯,将门上金钉照得耀眼生辉。池?碓碌哪抗馊绰湓谡痈谧叱龅氖松砩稀?

几个宫仆手提纱灯,簇拥着个肩宽腰细长身玉立的紫衣男人向一边的车辇走去。男人眼角略带皱纹,依然不减英挺风采,唯独剑眉紧缩,显得心事重重。

这人,池枕月当然认得,正是池梦蝶的生父安子卿。年轻时曾是赤骊威名远扬的武将,剑术傲视三军,又爱着紫衣,人称紫衣剑君,入宫后深居简出,极少出现人前。池枕月数次宫宴时见过这安子卿,除了沉默寡言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印象。

安子卿也看到了池枕月,脚下一顿停了脚步。

被男人锐利如剑的眼神盯视着,池枕月竟错觉自己周身都给安子卿目光穿了个透,勉强一笑,刚想开口请安,安子卿已经微微逸出出轻叹,拂袖上了马车,扬尘而去。

池枕月脸色有些阴郁,咬着唇,听到周围人在催促,这才抛开心头隐怒,交代曲长岭等人在偏厅等候,跟着静王府上随从走进内院。

上百盏宫灯高低错落,悬挂在花园回廊、树梢间,将园中照得亮如白昼,纤毫可见。

随从将池枕月带到花园门口,便躬身告退。

静王就端坐在凉亭内,脱下了白天的繁复朝服,轻袍缓带,衣袖半卷,正一手握银盅,一手持金壶,在红泥小炉上慢慢暖着陈年花雕。听到脚步声,静王方抬头,向池枕月招手道:「来,陪本王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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