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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君(5)+番外

作者: 千觞/尘印 阅读记录

池枕月跟这静王往日并无深交,叫了声舅舅后入座。目光微掠,发现青玉桌上除却几样珍馐,还有个银盅,里面满满一杯酒没有动。

「呵呵,这是安剑君的。」静王取过副干净杯盏银箸,替池枕月斟着酒水,淡然道:「尝下本王酿的女儿红。」

池枕月一时猜不透静王邀他来此的用意,陪静王默默饮了几盅后,低咳道:「舅舅,安剑君可是来为三哥求情的?」

静王点头道:「安剑君只得梦蝶这一个儿子,听说梦蝶投毒弑母,自然不信,来向我追问实情。」他搁下金壶,起身踱了两步,背对池枕月叹道:「女皇停灵七天日,就得下葬皇陵。安剑君自愿为女皇殉葬,只求换梦蝶一条活路。」

池枕月心头猛震,「舅舅答应了?」池梦蝶若不死,迟早成他大患。

静王旋身,打量着池枕月面色,似笑非笑道:「你怕本王答应?」不等池枕月回答,他淡淡道:「梦蝶那小子人固然鲁莽,却也没有你这般的玲珑心肝,凭他自己,还想不出毒杀母君的主意。他若不是受人诬陷,就是有人在背后唆使。」

他哼了一声,语气带上几分森严。「弑君凶手当然罪无可恕,可那背后主使之人,更是罪大恶极,绝不能放过。枕月,你说是不是?嗯?」

池枕月手微颤,几点酒水泼出了杯口。心跳都暂漏了一拍。

静王的神情言语,分明已经看破了他和池君上。他紧攥银盅,竭力不让自己失态,可满脸苍白还是落在了静王眼里。

「枕月,你脸色真差,身子骨果然太虚。」静王伸出手。他身材颀长,一双手也远比常人修长宽厚,右手大么指根还套了枚粗大的赤金指环。拍了拍少年肩膀,叹道:「你父亲月浮也是文人弱质,青年早逝。说起来,月浮学士和紫衣剑君当年一文一武,并立朝堂,合称赤骊双璧,不知道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你跟梦蝶却势如水火,唉……」

静王连连叹息。池枕月反而慢慢恢复了镇定。倘若静王真的有心揪出元凶,早就可以下令将他和池君上擒拿押送天恩寺,不用站在这里与他煮酒闲扯。

红泥炉上还暖着女儿红,酒香阵阵,扑鼻香。

池枕月脑海间霍然灵光一现,朗声清笑:「三哥的事,有天恩寺秉公审理,自会水落石出。舅舅,枕月已有好些时候没见到雪瑶妹子,不知雪瑶近来可好?」

静王目光深沉,朝少年望了片刻,终于露出个笑容。「月儿,你果然比你爹更聪明三分,呵呵,你想见瑶儿,我这就叫人带她过来。」

听到那声「月儿」,池枕月知道,自己赌对了──静王邀他来此的真正用意,果然是为了池雪瑶。

静王无子,只有一对孪生爱女。长女雪影生前贵为储君,而次女,却绝少有人提及。只因这次女虽然有着和雪影同样容貌,却在八岁时摔了一跤,伤在脑颅,从此心智停留在了八岁,至今仍深藏闺中。只有在几年前的一次中秋夜宴上,雪影曾带了这妹子入宫,与池枕月照过面。他犹记得自己当时还被那傻丫头缠着去钓御花园里放养的鲤鱼。

静王的女儿红,想必也是为了这雪瑶才拿出来的……池枕月了然微笑着把目光转向花园圆形洞门入口。

一个娇美少女抱着只雪白的猫儿,撅着嘴,满脸不情不愿地被几个仆妇半推半拖地拉近凉亭。

看到池枕月的刹那,少女的眼睛忽然亮了,惊喜地丢下猫儿,冲到池枕月身边,抓着他的手雀跃不已。「月哥哥,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啊?你答应过要陪我去钓鱼和小乌龟的,啊,还有,我养的猫儿雪球很乖的,给你看!」

她一回头,发现那白猫儿已经走远,便撩起了裙摆,追着白猫儿在灌木花丛里乱钻,嘴里还雪球雪球地叫个不停。几个仆妇怕小姐有闪失,忙跟着一起帮忙捉猫。

静王苦笑,却也不阻拦,提起那壶女儿红,替池枕月斟满银盅,缓缓道:「瑶儿若有雪影一半的聪慧,也可胜任储君,何至于赤骊如今后继无人?梦蝶那小子,也不会觊?旎饰唬赶逻蹦复笞铩!?

池枕月看着静王递到他面前的酒,在逐渐转凉的夜风中轻咳:「国一日无储君,便无宁日。即使枕月遵从祖训,拥女子为皇,瑶儿妹子肯定是当不了女皇的。要是其他几个舅舅家的女儿登上皇位,舅舅你不担心么?」

他斜睨静王,如期看到静王俊美的脸庞变得阴沉起来。

雪影被立为储君后,气焰嚣张,对同宗的姐妹颐指气使,早跟几家王爷都结了怨。倘若另立女皇,别说静王如今的荣华富贵难保,只怕连父女的性命也堪忧。

静王想要的,无非是为心智如幼童的爱女物色个终身依靠罢。池枕月闭目,再睁开,已经有了决定。

他接过银盅,浅浅笑道:「舅舅但请放心,枕月若能得舅舅鼎助登基为皇,雪瑶妹子就是赤骊皇后。枕月只要在位一天,就绝不会冷落委屈她。」

似乎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静王脸泛笑意,却是三分欣慰七分强硬。「月儿,你最好记得自己今日所说的话。否则──」

他没把威胁说完,因为彼此都已经心照不宣。两人眼神暗流汹涌间,雪瑶抓到了白猫儿,兴冲冲地将猫儿塞到池枕月怀里。「月哥哥,你看雪球它是不是很乖?」

池枕月素来讨厌猫猫狗狗,下意识去推,那白猫儿脚爪尖利,已在他手背抓出几道细细血痕。

他皱眉,可在边上静王炯炯注视下,又把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去,对一脸殷切等着他夸奖的雪瑶微笑道:「很乖。」

雪瑶大喜:「我院子里还养了好几只小乌龟,我们去喂乌龟。」拖起池枕月就往园外跑。

两人逗了半天小猫小乌龟,月上中庭,雪瑶终于抵不住睡意,呵欠连连,被仆妇送回闺房睡觉。

池枕月陪这傻丫头玩了这许久,也觉体力略有不支,打起精神向静王辞了行,坐车回府。在车厢里他已经眼皮发涩,小睡了一阵。

到府后径自回房,刚关上卧房门,还没点起灯烛,一只手掌已经搭上他肩头。

他微惊,随即全身放松下来。不用回头,单凭那只手掌传来的熟悉温度,他就知道身后人是谁。

天底下,也只有池君上会在他卧房逗留。

他没有点蜡烛,回头借着照进屋内的稀疏月光审视起池君上眉眼间的不悦,低笑道:「二哥你怎么不在自己府里养伤,跑我这里来了?」

「我不来,还不知道你今天又乱喝酒。」池君上望向被他拿进屋的罪证──桌上那只白玉酒壶,轻声责备,又忍不住叹气。「你心肺先天有疾,本不该沾酒。枕月,你就少喝点。」

池枕月脸一沉,拂开了池君上的手,冷冷道:「二哥,你也不是今天才认识我。我池枕月就是一日都不能离酒。你别来管我。」

池君上愕然。池枕月却又飞快换上副哀怨神情,垂眸幽幽道:「二哥,你若是真心喜欢我,就别要我改这改那的。我若变了,也就不再是你喜欢的那个池枕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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