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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骚进城(9)+番外

我觉得这世上已经没人能跟我比帅了。

这五年来,韶华流逝得不动声色,镜中的面容日益刚强。高中毕业后,石头不负众望,考上了第一志愿,我送他去报道那天,简直傻了,“骚,我还当你上了大学能进城呢……”

结果,他那学校的所在地,位于比冼河镇更偏僻的郊县,迎接新生的训导主任一听我那话,就不乐意了,推着鼻梁上的眼镜说,这样才利于学习,不会被外边的花花社会滋扰。

这话我爱听,我卑鄙得很,最好石头永远游离于花花世界之外,永远遇不到比我更顺眼的人。

石头就更无所谓了,他压根不在乎城里乡下,他就在乎他的心上人,“财主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香香,要多给它洗澡,喂饱它。”

“那谁来喂饱我啊——”我不要脸了,石头红着大脸傻笑。

至于我自己,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失去我爸那座伟岸靠山,只能灰溜溜地认命作凡人。所幸老校长宽厚,留我在学校,承担一些文职后勤,虽和以往的少爷派头沾不上边,倒也稳定悠闲,周末就等着石头坐校车回来。

我妈在头三年里,私下里没少给我汇钱,一律被我给退了,我当然热爱人民币,这么些年,估计那些红彤彤的哥们也挺挂念我。可是,可是,一旦收了,我妈势必更恨石头,怨他爱财,怨他拖累了我毁我,我很明白。我这人没优点,但一旦认准的人,保护不好自己也要照顾石头周全。

老校长看着我把汇款单塞入信封,打算去邮局退的时候,笑得莫测高深,“城,想没想过任教?”

我四顾无人,诧异地说,校长,你不能这样吧?这是什么精神?这是不负责任的精神,咱们委屈谁也不能委屈祖国的花骨朵儿。

老校长依然笑着,把一沓试卷扔在我桌上,“城,办完事,把这个拿去印。”

我扫了一眼,揪起眉头疑惑,“拿错了。”

“怎么错了?”老校长埋头写教案,不理我。

我急了,指着卷子上一处处明显的教材错误,“校长,这是未修正稿啊,怎么能印?”

老头这下抬头了,笑得一脸欣慰,我靠,老狐狸,垮着脸转身就走,老狐狸,怎么就想到要来器重培养我?我偏不告诉别人我高兴还是沉重,总之在那次退款单上,我加了一句话,妈,别再继续了,我自己能养家糊口。

那之后,我妈就没了音讯,直到离婚。

回忆并不长,却像溪水,绵延悠长,“骚,”我回头找他,“收拾包,明带你进城,开开眼。”

石头一顿,欢喜的手脚没处放,跳起来双眼明亮,他妈的这几年条件好,能看上很多引进的电视剧,他学一口港台腔,“进城——,oh~~yeah!!成!”

我脑门充血也要忍,我可算听到他叫了一回我全名。

原定计划是带土包子去游乐场过瘾,可下了车我突然想,要不先跑一趟超市,补给生活必需。

事实证明我失策。

“你干啥摸我屁股?”难得经过没人的通道,石头涨红脸谴责我犯贱的手。

我懒洋洋地推着购物车,“古人说,别人摸了你左边屁股,你就该把屁股右边也送给他摸。吃亏就是占便宜懂吧?”

“好事我不独享,你转过去,我给你占便宜。”

胆子大了,我斜睨他,“敢!抽你。”

石头无比诚恳,“用人民币抽,谢谢。”

我抓起一刀草纸砸过去。

“这,这些都是牛奶啊?”慢慢走到冰柜前,石头傻了都,“为什么要分这么多种类?不一样吃么?”

我很难跟他解释,只能不耐烦地数落,“你问那么多累不累,赶紧拿上你要吃的,走了。”

“……我就是不知道要挑哪个啊,”他喃喃,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嘴越张越大,我索性靠着墙边养神。

他走到一促销柜台前,那家公司也真逗,不知怎么想的,居然竖起一头真人那么高的奶牛模型,触目惊心的占了偌大一块空地。

石头埋着脑袋,差点撞上那头牛,我就见他虎躯一震,惊吓的往后跳开两步。

我笑着摇头,胆子那么小,明明平时在镇上活生生的牛都见多了,居然会被这种模型吓到,没治了这丑东西。

“城————!”他回过神,聒噪大叫,“你快看,这儿有头牛!!母的!!”

所有人顺着他的视线对我看过来。搞的就像我对母的生物很感兴趣似的。

我脸都青了,躲也没处躲。

偏那头奶牛模型还是声控的,被石头这么一闹,电源灯“叮叮”直亮,逼真地发出“哞————”长长的声音。

————!!惊吓!

隔这么远,我都看见石头浑身的汗毛直竖,大头一甩,没命的向我奔来。

围观的路人哈哈大笑,绷都绷不住的那种笑法。

我接住他扑过来的呜呜虎躯,心想实在没脸再待了。

石头就算再傻,听着周围的哄堂,也知道被嘲笑了,头发都耷拉下来,“我想回去……,城里不好玩……”

……这本来就不是玩的地方好吧。

“嗯,给我站直,”我敲敲石头的脑门,“咱回冼河镇。”

他立即喜悦,而我也没什么留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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