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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罹城(27)

作者: 温暮生 阅读记录

韩元玘也是如此。

不过,也不该为自己的命运而悲哀,至少现在,自己依旧坚强地活着。

在这异国他乡,或许,心里还会有自己所惦记的人,或许,还会有人用心来惦记自己。

到那时,自己或许会有更多的活下去的勇气吧。

“对不起,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一阵细致祥和的女声传来,元玘抬起头,看见一名身着白衣的黑发妇人正站在自己身边,手里拿着一个画夹。

“阿,没关系,请坐。”元玘赶忙往边上挪开了一点,妇人微微点头示意,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打开手里的画夹,铺开了一张纸。

元玘看着妇人从随身的小包里抽出一只炭笔,开始在画纸上飞快地勾勒起来。

妇人作画的手法相当娴熟,细致的手指握笔的姿势也丝毫不见紊乱,那些已经画出的线条,虽然粗简,却也简洁精致地把所画的内容完全描绘了出来。

也许是感觉到了元玘在观察她,妇人转过头,淡然一笑,说“怎么样,有什么指教呢。”

元玘尴尬地一抿嘴,摸摸头,说:“没有什么,只是觉得你画得很好,透视感把握得真的很棒。”

妇人听罢,笑容拉得更大了:“真的吗?”她把画举到眼前,一会拉近一会拉远,“可是我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的画太过单薄,不像那些名画家的作品,再怎么简洁,都能透出一股与画风相契合的情绪。”妇人毫不见外地坦诚说着,似乎把元玘当成了一位早已熟识的朋友。

“不会阿。”元玘伸出手拿过妇人手中的素描,“其实每一张画都能表现情绪,只是深浅不一罢了,一副画,若要中正平和地追求画风与意境的想统一,首先作画人的心情就很重要。”拿起画笔,元玘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一边在妇人的画上勾勒着,一边说:“我觉得对于街道的轮廓可以画得稍微浅些,可是建筑与与之接壤的天空,包括那些浮云,就必须浓重地表现。”

元玘在画上按照自己的想法勾画着,片刻之后,他放下笔,把画交还给妇人:“您看,现在这幅画给您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妇人接过,纸上的图案并没有太大的变动,草地,街道,建筑,行人,唯一有改变的,便是一些建筑的轮廓,还有天空的颜色渐变深浅,一眼看去,内容未变,却透出了一股苍凉的气息。

“perfect!”妇人露出惊讶的表情,“男孩,你是留学生吧,在哪里上学呢?”

一句话可问倒了元玘,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窘迫地答道:“我没有上学,现在在这里……打工。”

“打工?”

妇人凝视着他的脸看了片刻,说:“看你刚才的功底,对于绘画一定比较精通吧。”

“还好。”元玘答:“以前有学过。”

“是吗……”妇人又问道:“一个人在国外,会想家吗?”

元玘点点头,又摇摇头。

妇人知趣地一笑,把手中的画夹收起,站了起来:“那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谢谢你的画。”

元玘同样抱以微笑。

听见脚步声在耳边渐行渐远,妇人已经走开,元玘突然心里有一丝丝地开心,看吧,刚才那人在给自己道谢呢。

其实,一个人存在于世界上,总会有些作用的吧,至少,还有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不是吗。

他闭上眼睛,开始细细感受风吹过耳边的声音。

如此惬意。

就在这时,原本已经远去的脚步声却又响了起来,离开的妇人又回来了。

“男孩。”她问道:“你现在有没有空呢,不介意地话……陪我散散步如何?”

韩元玘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

只是因为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奋,就答应了妇人的请求,此时也不好推辞说要回去工作,如果今天太晚回去的话,不知道山崎大叔要怎么说呢。

“还让你帮我拿东西,真是麻烦你了。”妇人突然开口说。

“阿,不会,这画夹挺轻的。”元玘赶忙道。

妇人一笑,二人缓慢地又向前走了一段,妇人一边看着周围的风景,一边说:“不过话说回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陪我散过步了。”声音有些失落,她的脚步也放缓了。

“您没有孩子吗?”元玘问。

“有,不过我的孩子总是很忙,而且我常年在国外,平时很少有时间相聚。”妇人长叹一口气,“其实我真的觉得对不起我的孩子,从小到大,除了在他的身上加诸各种各样的责任,就没有像一个正常母亲一样好好陪过他……我想,即使他表面不说,在心里,其实他心里是恨我的吧。”

“不会的!”元玘突然大声道:“不是这样的。”

妇人愣了,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元玘。

“作为孩子,不管怎样,都是不会记恨自己的妈妈的。”元玘语气急促,却字字清晰:“因为每个孩子都知道,妈妈只有一个,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即便你……即便你对你的孩子再不好,他也不可能真正地恨你……况且你也不像一个恶劣的人。”

妇人笑了,“你是怎么看出我不是一个恶劣的人的?”

“因为你的眼睛。”元玘答。

“眼睛?”

“嗯,最老套的说法阿,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妈妈告诉过我,一般眼眶比较大,眼角上挑的人都非常富有爱心,那个……阿姨,你刚好就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所以我才能这么地肯定。”

谁知听到这话的妇人的表情却突然变得僵硬了,像是时间瞬间定格,元玘一下慌张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了什么话,只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妇人的变化,良久,妇人才逐渐恢复到正常地神态,却也忧伤地低下头,淡淡说:“那句话……很久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呢……很久了……真的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元玘噤声。

她吸吸鼻子,再抬起头时,虽然笑着,可是眼里却湿润了。

“你以前学过画画,是吧?”她突然问道。

元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学了一些,不过也只是兴趣,我已经很久不画了。”

妇人哦了一声,半响,才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让你陪我散步吗?”

元玘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

妇人说:“因为,我发现你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顿了顿,她又说:“从你坐在那里开始,我就已经注意到了,那副轮廓,那种神态。然后当我看到你画画的姿势时,我更惊讶了,因为你的姿势与他一摸一样,不,不止姿势,连眼神也一般无二,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虽然我知道,你明明不可能是他。”

妇人一声长叹,不再说话,仿若有无尽的哀愁,却不知该如何倾诉。

“是吗?”元玘惊讶道:“那个人,他现在在哪里呢?”

谁知妇人的表情却更加沉重了,她低声说:“他……死了,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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