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不移地做个路人甲(130)
“让他们撤吧。”方子和南去。
女子跟随:“郎君放心,婉君已经交代过了,阎晴回,先试探一二。她若疲累,就趁机要她命。如她精气头尚足,便速速撤离。今晚不比麻洋县那日,阎晴不会离她孩子太远。倒是埋伏在桂花林的那些…您可有打算?”
方子和敛目:“蒙人的死士有主,我们管不着。就是那些孤魂野鬼可怜得很,给他们个安身之处吧。”
“婉君就知郎君心慈。”
两人走远,没入黑暗,全不晓辛珊思并未如他们所想。木偶见归来的女子短短百息就杀他们七人,立时撤离。
见东瀛人逃,辛珊思回头东望。黎上懂她:“去吧,今晚也差不多了。”
“我不会追太远。”辛珊思与陆老爷子颔了下首,持剑的手腕一转,脚下莲步飞快。
看着人追出大望县飞跃截下数只木偶,陆爻弯唇,仰首望天。天上繁星点点,明亮却淡漠。血腥绕鼻,他慢吐一气。
尺剑一身汗,去车厢拿了两只水囊出来,丢一只给老爷子,拧开囊口,大灌几口,顿时舒爽。缓了口气,走向风叔的车厢,拿了药,开始清理街道。
黎上警惕着四周,留意着身后车厢里的动静。黎久久躺在风笑怀里,睡着了,两只小手还紧紧抓着她娘亲的小袄,小嘴有点干,偶裹动两下。看得风笑心疼死了,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哼着柔缓的小调。
喝完水,陆耀祖把水囊扔给侄孙,凝神听风,六七息后,跨步向前,将躺在驴边上的那男子拖到空地,再帮小尺子将死尸堆堆。
半刻后,辛珊思身影出现在西边街道口。见她回来,黎上展颜。
走到近前,辛珊思歪身看了眼还插在魏舫心口上的鱼叉,有些嫌弃,将手中软剑提高,对黎上说:“这个好使。”
“先放着,一会我给你洗洗。”黎上不离辕座,有些抱歉道:“今晚我们八成要露宿街头了。”
“没事。”辛珊思走到黎上身边,望向拖尸的陆爻:“迟然已经死了,你要不要给自己再算一卦?”
陆爻直摇头:“不了。”他现在对自己哪天死,一点不感兴趣。不远处,陆耀祖把满身伤口的二十七尸摞成一堆,移步往魏舫那去,拖了鱼叉,将尸体拽向二十七鬼那。
一块被血浸透的丝帕,自魏舫襟口掉出。辛珊思见了,突然想起一事:“黎大夫,魏舫就是杀阎丰里的人。”
之前听出魏舫声音时,黎上也有点意外,后来想想,发现有些事可能不是他以为的那般。阎丰里杀房铃,是泰顺四年八月。他爹娘借银给人是泰顺三年十一月。阎丰里被杀,是泰顺四年十一月底。从泰顺三年十一月到泰顺四年十一月底,足足一年。
一年的时间,加上富裕的银子,可以做很多事,包括集百鬼。
“这是一块女子丝帕。”陆爻俯身,两指捏起血帕子一角,将帕抖开。帕上绣了小院竹篱笆,妇人坐屋檐下织布,双目脉脉地看向劈柴的矮个男子。
“别捏着了,快点丢来。”尺剑正往尸堆上倒药水。
陆爻轻叹,走过去,将帕扔向冒烟的尸堆。
几个尸堆在腐化,街上味道刺鼻。黎上下辕座,拔了驴屁股上的银针。陆耀祖去搬来只水罐,把驴浇醒。
不多会,车子驶向县外。驴耷拉着眼,连连嗤鼻,慢条条地行了半个时辰,才醒过神。辛珊思没上车,走在驴边上。中元夜,路上都显萧条。南去近三十里,他们找着个门户紧闭的茶寮。
停车在树下,尺剑点了灯,端了炉子出来引火。
陆爻拿竹竿,用布围个地儿出来。辛珊思赶紧搬水到围布后清洗,换身衣裳,回到车厢里,从风笑手中抱过闺女。
风笑下车,长舒口气,拉了拉汗湿的襟口,去支锅。黎久久喝上奶,两眼还睁开条缝看了看。辛珊思低头贴贴她,柔声安抚:“今晚又被惊了是不是?没事,爹爹一直守着你呢,还有陆老太爷,陆叔…”
“我不是叔。”陆爻强调:“我是师叔祖。”咋能平白给他降一辈分?
换了衣服的黎上,从围布后出来,连看都没看陆爻一眼,走向驴车。风笑支好锅正要说啥,就听尺剑喊,茶寮后面有井。
“醒了?”黎上进了车厢。
辛珊思亲了亲闺女,笑回:“半醒着。”转手拉暗格,抽出根蜡烛递向黎上。
点上蜡烛,小小的车厢立时亮堂。黎上挨到珊思身边,揽住她,同看小家伙吃奶。黎久久眼闭上又睁开稍稍,小脚脚往起翘。
辛珊思脱了她的小布鞋,抓着小脚丫子揉捏着:“我放在衣上的那块铁牌你看到没?”
“看到了。”黎上从袖里将铁牌掏出:“已经洗干净了。”
“留着吧,下回遇上蒙曜,一道卖给他。”辛珊思感觉姑娘松口,将她抱离一点,拉下衣服。
黎上打开藤篮,把铁牌收进她的钱袋,伸手接过孩子。黎久久立时瘪嘴要哭,不过一躺到熟悉的臂弯,又刹住了,小嘴一抿露笑。
“小精怪!”辛珊思倒了杯水,三两口喝完,又倒了一杯,送到黎大夫嘴边:“你现在还觉得方阔跟你家灭门的干系,只在他写的一本话本?”
“旁的暂时不好说,但…”黎上喝了一大口水,两腮饱鼓,沉凝了三四息吞咽下:“魏舫少在江湖走动,又没有什么营生,可他的日子似乎过得很不错。”
“何止不错呀?”辛珊思轻嗤一笑:“我用过方盛励的薄云剑,就柔韧,魏舫的这把不输多少。薄云剑什么价?魏舫的这把还很新,明显是近年间刚锤的。”
“薄云剑是方盛励外家的传家之宝,据说锻造之法已经失传。”至于什么价…黎上轻眨了下眼:“魏舫的这把,若是自己找名家锻造,那价绝非他和方阔能支付得起的。”
“还有那些鬼祟…”辛珊思凝眉:“吃喝在哪,不用银子养吗?”
黎上握住珊思的手:“不急,我们该做什么做什么。魏舫死在我们手,方阔六根未净,他若真是奸,那迟早会压抑不住,再次出手。”
“是不用急,但也不能一点不防备。”辛珊思仰首,将杯里的一点水喝完:“本来我对茶庄的构想,就有供话本给客人阅览。现在,我觉得可以提前准备起来。”看上黎上,“你说呢?”
黎上笑开:“我帮你收集。”
“好。”把茶杯和壶放回暗格,辛珊思将车厢前门打开,透透气。见尺剑提了水回来,她下车:“你给久久换身衣服,我先去把我们两人换下的衣服洗了。”
“那两身衣服放那,我来洗。”
“我不能洗吗?”辛珊思回头。
能洗,但他不想她累了一晚上,还去洗衣服。黎上将闺女放进窝篮:“衣服上可能沾染了毒,你不懂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