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不移地做个路人甲(131)
“行吧,你去洗那两身,我来伺候闺女。”
大半夜的,都累了一天了,几人也没煮啥好的,熬了一锅粥,摊了几锅鸡蛋饼,将就着吃点。吃完,收拾一下,便抓紧歇息了。才歇了个半时辰,就有人提着灯往茶寮这来。见着驴和车,那人吓一大跳。
躺在长板车上的陆耀祖,拗起身:“别怕别怕,我们借贵地歇个脚。”
“活…活人啊?”粗布老汉还不太敢靠近。
陆耀祖转头望向东,天快亮了,心情不错,笑着回:“活生生的。”中元总算是过去了,死小子也还活着。他对得起大哥大嫂了。
“活人就好。”老汉揉了揉心口,扯下挂在腰上的钥匙,离着点车走,去开门:“你们是从南来从北来的?”
“从北边。”陆耀祖也不睡了,盘腿坐。
“从北边来?”老汉开锁的手一顿,但很快又自然了。打开锁,推开门,他将灯挂起:“那你们怎没歇在大望县?”有牛有驴,车子也笨实,不像是手头拮据的人家。
陆耀祖一拍腿:“还说呢?”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我们下官道去大望县了,那县里连个人都没有,阴呼呼的。一街的冥钱,有人家门前还挂大红灯笼。我们转了一圈,浑身不对劲儿,就赶紧离开,上路继续跑。”
“跑得对。”老汉拿着个瓢冲出来:“今年这中元不知咋的,尽闹怪事儿。不止你们,昨个我大外甥差点就被鬼带走了,幸亏他那口老骡子灵性,把人拉我家去。孩子娘急赶去请了黄阿婆,叫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把人叫醒。”
骡子?陆耀祖心头一动:“你外甥皮子黑?”
“您怎么知道?”
“他昨天丢了张纸,我们跟后喊喊,没人应。”
“就是了。”老汉激动:“他昨夜醒来,还问他咋在我们家?不等咱回他,他跳下铺到处找,说人大夫给他开的药方没了。五更天就要回去,我不等天亮哪敢让他走?刚离家时,我还叮嘱两儿子,压住他,等日头高了再放人。”
“他药方子,我们捡了。”
“你们捡了?”老汉惊喜:“那可得谢谢你们。我听我大外甥说,那方子是他在小二亮家铺子遇上的大夫给的。人大夫说看他对屋里头好,不想他膝下空虚,开了方子连银钱都没要。我大姐到死,就念着两口子没娃子。”
陆耀祖笑着指指边上驴车:“一会等他们醒来,我让他们拿给你。”
“那可真是太感激了。你们先歇,我把锅洗了烧水,给你们切面吃。我揉了几十年面了,不是夸口,就大望县杨大面馆里的面都不及我家劲道。”老汉高高兴兴回屋,嘴里念叨:“良程这回有惊无险,肯定是他娘地下有灵。”
睡在车厢里的辛珊思,嘴角扬起,指腹轻抚着久久的小肚兜。那黑皮大哥没事,她心里要好受许多。
黎上也早醒了,小心地将他姑娘抱起,自个身子躺平,把睡得呼哧呼哧的小人儿放心口上。辛珊思往父女两那凑了凑,见黎大夫臂膀伸来,立马枕上去。
“那骡车大哥还说他家闺女肯定比我闺女俊…”黎上对这话是耿耿于怀,压着声道:“就他那张皮…他闺女不随他,他两口子就该谢天谢地谢菩萨了。”
“我们闺女是俊。”辛珊思低语。
黎上手摸上珊思的耳,轻捻她软软的耳垂:“她娘也俊。”
“嗯,她爹也俊。”
“对,不然她娘不会一见了就两眼放光,要以身相许。”
“这话我不太认同。”辛珊思纠正:“我掉下裂缝,是谁生死相随?”想戳戳他心口,但他心口上趴着闺女,只得改戳脸了,“你黎大夫可不是个良善的主。”
黎上笑着,将她揽紧,眼看吊挂在车顶的窝篮,轻吐一气:“珊思…”
“嗯,”辛珊思侧躺,手摩着闺女的小肉背。
黎上沉凝了两息,道:“此刻虽宿在这荒郊,但我心里…很踏实。”
辛珊思弯唇,眉目间尽是温柔:“你看你闺女,睡得多安心。”
“你呢?”黎上唇贴上她的发顶。
辛珊思仰首蹭了蹭他:“我也很安心。”
黎上唇角高扬,眼中生潮。边上车厢,盘腿坐着的陆爻,双手抱臂,一脸疑色地盯着傻笑的尺剑,小声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要不要算算姻缘?”
尺剑两眼一闭,翻了个身。
“白给你算姻缘,你算不算?”
敢情他给他们算卦还要收银钱?尺剑真想一脚把人踹下车。
陆爻倾身向前:“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见人不理他,他看了眼车厢,清了清嗓子,“你不说,我一会就告诉我师侄你偷听他们夫妻私话。”
“你懂个屁,我这是在学习。”尺剑回头瞪了一眼陆爻:“我可不是你,我以后是要成家的。”风叔早说他耿直了,他不尽早学着点,成家后怕是连怎么哄媳妇都不会。
“我还是给你算一卦吧?”
“不用。”
天麻麻亮,风笑起身点灯,重新写了一张药方,吹干墨汁后,推开车厢前门,下了车,走进屋里,见老人家正揉面,笑着说:“这是您外甥丢的纸,就交给您了。”
“哎呀…”老汉两手尽是面,有些无措:“多谢多谢。”
风笑把方子折一折,放到桌角上:“我去洗漱。”
“好好,你们洗漱完,我面也好了。”
今个久久醒得早,拉了粑粑,喝完奶,还呜呜囔囔的。辛珊思见她两眼往外望,就知小东西是在车厢里闷坏了,给她穿上小衣小裤,叫了黎上。
才洗漱完的黎上,接过闺女,到路边溜达了会。听风笑叫吃面,他低头问他闺女:“你什么时候长牙?”
黎久久小嘴一窝:“噢…”
几人吃了十九碗面,付钱时,老汉死活不愿照十九碗面算,非说要请他们一人一碗。最后无法,风笑付了十三碗面钱,尺剑拿了十个桃放桌上。老汉没留意,送他们离开了,回头收桌看到桃,忙追去:“哎…哎…”
一辆骡车自小路来,赶车的黑皮汉子一脸着急,拐上官道,正好看他舅站南边路口,他喊道:“舅,我先回了,改天有空我再和娟儿来看您和舅娘。”
“你等等…”老汉看他加鞭,急道:“你药方子在我这。”
骡车刹住,黑皮汉子有些不信:“不骗人?”
“人家昨个在路上看见你掉了张纸,喊你,你都没理人家。”
提到这个,黑皮汉子就气,骂道:“真晦气,我明天就去庙里驱邪。”
老汉回屋拿了方子,交给外甥,再三叮嘱:“走大望县别下,人家昨晚上连夜从那逃出来。”
纸一拿到手,黑皮汉子轻轻捻了捻,笑了:“就是这纸。”小心打开,“对对对,就是这字。”虽然他不认识,但字样子他记得,一整颗心放下了,“舅,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