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不移地做个路人甲(35)
确定没啥疏漏,熄火出来。驴也吃好,辛珊思开始套车。往山西边走,昨日她从那头过来时,有见着成群的房屋。跟着驴小跑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抵近那群房屋,上了条小路。
这时天也大亮了,她随挎篮背背篓的村民走,顺利到达镇上。镇子名,应是根据常云山取的,叫常山。人不少,还挺热闹。在路边食摊吃了碗馄饨,打包了一笼三合面馒头,她就去找纸扎铺子了。
见着粮店,看了米面,价格公道,便称了五斤米三斤面三斤苞谷。在纸扎铺子买了两扎冥纸和香,不再多逛去寻坟地。
出了镇子,左拐向南。她要往南郊小阴山坟场,因着时间紧,也不跟着驴跑了,爬上了车。路上问了个大爷,日头偏西时,总算是找着地儿了。
半人深的杂草里,藏着一座座土堆。北边上还有纸扎歪斜着。放驴去吃草,辛珊思两手合十拜了拜,小声念叨:“无意打搅无意打搅,请各位海涵。”从车上拎下一扎冥纸,烧起,“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各位尽情享用。”又点了把香,插在地上。
烧完纸,起身再次拜了拜。拿上一把香,她抬脚跨入坟场。这真的是荒野啊!除了她,没别的活人了。坟,有的有立碑,大多是竖个木牌。经年累月风吹日晒,不少木牌都腐化得看不清上面的字了。
插脚走了会,她见着了李大志的墓碑,往右移两脚在一座无碑无牌的坟前站定。这就是娘为老妪立在小阴山的墓了,深鞠三躬,点香祭奠。
无论躺在棺中的是谁,她都望他或她能安息。看着香烧完,才转身离开。驴已经跑到西边。辛珊思过去,拉住缰绳,刚转身又回头,眼望向不远处空了块杂草的地方。
沉凝几息,她松开了缰绳,走向那。空地拱起,上面还有踩踏的脚印。脚印都一般大小,应该来自同一人。蹲下身,叉开手指量了下,脚印跟她的鞋差不多大。不宽,八成是女子。
看土色和被铲的杂草根,可断这里应是近两日刚填的。石碑没有、木牌没有,连个土堆都没给堆,还把土踩实了…辛珊思吞咽了下,移目看向左边的一块巴掌大的石。
迟疑了片刻,她还是伸手把石拿了过来,沉气运力,右手作刀,一下将石削成两块。择较薄的那块,挖土。土被踩得很实,她拽起被掩埋的杂草…刨开凸起部分,继续下挖。挖了近一刻,薄石终于触上了一物,挖不下去了。
辛珊思手轻轻拨开上面的土,见到了布缕。看料子,是缎子。穿得起缎子,却连棺材都没落着一副?她不会是刨开…哪个富户家的秘辛了吧?有心想把土填回去,但又觉这是冥冥中的牵引。
好吧,单纯点,就是她今天好奇尤强盛。接着掘边上的土,费了好一番工夫,将整个坟刨开了。
站在坑边,垂目看着躺在坑底的死者,心突突的。是个姑娘,两眼眶空的,面容…已被毁完,就伤口,应是利器划的。嘴不大,咬着块…桃木吧?身条很好,估计比她还要高点。穿着一件浅紫交领上衣,下裙藕色。放在腹上的双手很漂亮,十指如青葱。
目光定在两手握着的金色…金色楼阁金簪上,她不解了。棺材不给,却舍得给只这么华贵的金簪?凝目细想,难道这金簪是死者的心爱之物?
看过死者脚上的绣鞋,没什么稀奇。辛珊思大着胆子,屏着息将她抱离。死者身下竟然还有东西,一本烧得只剩小半的户籍册。把死者放在坑边,捡起户籍册。翻开一看,双目不禁一缩。
朱碧?洛河城山什么…烧糊了。
朱碧…朱碧?这名字好熟。辛珊思凝眉细想,现世她交往的人里没有叫朱碧的。小说里…洛河…洛河城?《雪瑜迎阳传》中女二博尔赤·乌莹的父亲博尔赤巴尔思在洛河城做过几年达鲁花赤。
博尔赤·乌莹十岁前,生活在蒙都,是男主蒙曜的小青梅。十岁后,母亲去世,便跟随父亲在任上。眼睫一颤…她想起来了,乌莹跟谈思瑜对上时,有提过一回朱碧。朱碧是乌莹的父亲与养在外的白月光所生,年纪比乌莹小岁半。
乌莹提她,是借以讽刺谈思瑜的出生。谈思瑜,也是外室女。
朱碧?辛珊思转过身,眉头不展,目光又落到死者拿着的金簪上,伸手小心地抽走。这支金簪做工可谓极精,楼阁窗棂都很分明。金子披着层古色,沾了土,透着股沉淀感。
她是朱碧吗?可朱碧在乌莹嘴里不是这个死法。她好像…与汉人娘是病死的。病死不久,乌莹的爹就娶了继室,乌莹寡居多年的姨母。
辛珊思移目,望向那张被毁的脸,怎么觉哪里不对?握紧手里的楼阁金簪,好像有什么被忽略了。挖眼又毁容的,是泄愤还是要隐藏什么?
“嗤…嗤,”驴吃饱,在嗤鼻。
不想了,她出坑,把死者放回坑里,将簪子也还给死者。只明明刚抽簪子时,这簪子是被握紧的。可现在,无论她怎么放,那簪子都会滑出。试着把尸身放平整,还是不行。
驴又嗤鼻,辛珊思抬首瞪了它一眼,将簪子扔到坑上,对死者说:“是你自己不要的,我暂且收着。不过以我的体质,遇上蒙曜、乌莹是迟迟早早的事。在没找到杀你的人之前,我不会将簪子典当。”
说完,又把放在死者身下的户籍拿出来。既然馋人家簪子,那这东西也一并带上吧,说不准哪天会用着。将土填回,捡起簪子去将车上剩下的那扎冥纸拿来,烧给她。
离开小阴山坟场时,红日都挂西山上了。辛珊思套好车,拍了拍驴屁股:“走了。”天黑透了,进了三王村,停在了村头往里第三户人家院外。她边敲门边压着嗓喊:“二华嫂子在家吗?”
正打算上铺的妇人,听着声一下认出是昨个送她回来的大妹子,忙趿拉鞋子去开门。
“娘,谁呀?”端着盆洗澡水站西屋外的青年问。
“倒你的水。”妇人跑到院门口,抽了门闩,拉开门,没等看清人,就问:“大妹子你咋这时候来?”
“我是急呀。”辛珊思被拉着进了院子:“二华嫂子,你是不知道啊。今天去坟场了,气得我心口疼。也不知哪个不干人事的畜生,把我老子娘的坟给刨了?我说咋突然入梦,对着我抹眼泪。”
“这叫什么事儿?”二华嫂子插上院门:“那现在咋办?”
辛珊思拉住二华嫂子的手:“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求您的。您昨个不是说娃他大伯在牙行做事吗?我想赁个小院,安顿下来,好好给老子娘修墓,墓修好了再去寺里祷告祷告,给他们守些日子。”含着泪说,“可以的话,我还想去信家里,让当家的领三孩子过来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