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不移地做个路人甲(34)
辛珊思抬手轻抚自己的脸,她露在外的皮肤涂抹的可是正宗的大地色,还特地加深了鼻翼两侧的纹路。昨儿又熬了一夜,今个顶着风吹,水都只喝了两口。刚在食摊吃饭的时候,她伸头用清汤照了照影子。
哎呦,沧桑啊!再把两眼耷拉下点,就一个骨相好的中年妇人。
她叹声,不无懊憾道:“咱们还得要珍重些身子。”
看了眼大妹子的背,妇人点首:“是。”
走了近半个时辰,辛珊思在大姐的指引下,拐了弯。灰色的村落,狭窄的小道,小道边长老了的毛针,还有熟悉的…洛河。
“看那边…”妇人指着斜对岸的高墙:“就之前咱们说的庄子。”
“好些年没走这里了。”辛珊思流露出怀念:“但感觉…”眼里泛起泪光,“没怎么变。”
“咋没变?”妇人笑言:“人变了。”
“对…”辛珊思扯起唇角,哑声道:“人变了。”
“我家靠村头。”妇人看了眼偏西的日头:“今个时候也不早了,大妹子,你要不嫌弃就在我家凑合一晚上。”
“不了。”辛珊思有自己的打算:“我把你送到门口,便往常云山那去。”
“那我可耽搁你不少时候。”妇人说着就要去提背篓:“赶紧的,我这快到了,你去忙你的。”
“不差这几步。”辛珊思拉住人:“有个话怎么说的?近…近乡情怯。一路上得亏你跟我说道说道,不然我哪能放开心来?嫁的远,最对不住的就是老子娘。”
妇人反握住她手:“你过得好,两老在地下也没的愁。”
“是,”辛珊思点首。前头路口,一绿衣姑娘,手拿着根鞭子,领着一行人拐道往这来。看姑娘身姿,有点眼熟。
她赶着驴靠边走。
妇人也瞧见人了,压低了声道:“又是来打水栗子的。”
“看打扮,怪金贵。”离近了些,辛珊思瞄了一眼。柳眉杏眼鼻梁略塌,不是辛悦儿是谁。她怎么来洛河城了?
“听说是辛家后娶那个生的,连着两三年了,这个点上都会来打水栗子。”妇人手挽上大妹子:“看到哈着腰跟在旁的小胡子了吗?”
“看到了。”
“姓江的庄头。现在这副德性,我们一年只能瞧着一回,平日里路上遇见,看到的都是他两鼻孔。”
辛珊思被逗乐了。
“二华婶,这是哪个啊?”一小媳妇右手挎着装满水栗子的篮子,左手拉着个浑身湿透的小子,从洛河边来。
妇人有意大着声:“常云山那块杨大怀家姑奶奶。今天得亏遇见她,不然我这两条胳膊铁定要疼上几天。”眼看向鼓着腮的小子,“呦,又落了顿揍?”
小媳妇目光没在辛珊思脸上多留,垂首瞪儿子,恶狠狠地说:“这才到哪,回去他爹还要打。我就摘几个水栗子的工夫,他都下水游出一丈了。”
妇人脸一板:“那是该打。”
只这一会,辛悦儿几人已经到了近前。辛珊思赶着驴,与他们错身过,连个眼神都没得着。
隔了十几息,确定人走远了,妇人跟小媳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两人聊了起来。
“明天咱们这段河肯定又要赶人。”
“是啊,也不知辛家拿的什么谱?真要有那本事,干脆把整条洛河圈庄子里去。”
“那不得要圈到弘江城?”
“不圈起来,哪能显出辛家金贵?姑娘打点水栗子罢了,闹得跟哪个大老爷出巡似的。柱子他爹说,对面庄子还是前头那对母女的,您说这个咋好意思来的?”
“没皮没脸呗。”
辛珊思将人送到村头,在妇人再三挽留下,喝了半碗茶才离开。赶在天黑前,到常云山北。站在山脚,她大仰头上望,无力地哼笑两声,一屁股赖到地上。
洛河长又宽,水也不浅。常云山山高绵延,草木茂盛。关键她还不知要找啥,线索只有老妪临终留言。说是大海捞针,一点不过。可她能放弃吗?
不能。
坐地上丧了片刻,又爬起身,去把驴放了吃草。今晚她也不去住什么客栈了,就在车棚子里歇吧。拖长板车到山边,折了绿枝拔了草将车伪装一番。
拿出剩下的两个大肉包子,边吃边想事儿。据大姐跟柱子娘的对话,可知洛河的水栗子每年都会被附近…或远道而来的人打完。但…洛河并非整条都长满了水栗子。
老妪提及常云山,那肯定是去过、途经过。她和奶娘是在洛河边上捡到老妪,当时老妪是…趴着的,腿朝向东。常云山刚好坐落在洛河的东北方。
她可不可以认为,老妪是从常云山跑向洛河的。如果是,那她只需在东湾及上游找东西。而东湾及上游,十三年前长水栗子的地方,只有东湾口那一片。
另,洛河的水是活的,会有流动。也就是说,东西若不够沉,会往下游走。
两个包子吃完,辛珊思喝了几口水,又转过头看常云山。常云山大了去了,她还没把老妪遗言听完整,想到要翻遍整片山岭,不禁瘪起嘴,欲哭无泪道:“天啊!”脑袋一垂,怎么办?再想…蓦然又抬起头,“对了,还有墓。”
娘交代了老妪的墓在哪,不就是要她去祭拜吗?西风口死人岗山阴腹地。
第25章
驴乖顺得很, 吃饱了就回到了长板车旁趴着歇息了。身边有这么个活物,辛珊思也不再觉孤单,扯掉背上的小布包, 躺到车棚子里, 计较起明日事。
自个失踪已经一月余了,辛家不放弃找寻她,但久寻不到, 态度上肯定会有疲乏、松懈。下午路遇辛悦儿一行,柱子娘都问她是哪个了, 一行几个竟都没多瞅她一眼。
枕着手,翘着二郎腿,舌抵在嘴角,她嗤笑一声。也许…辛家没人觉着她还活着,不停寻她, 只是因为…不甘心。尤其是原身成功替辛良友杀了三回人,这么一把好用的刀长腿跑了, 野心勃勃的辛良友岂能意平?
可惜啊,他难以分身,不然在找寻她的事上,必定亲为。
打了个哈切,辛珊思有些犯困,但还不能睡。明天她要去趟坟地, 找座无名墓, 然后往大姐家里。爬坐起, 挪出车棚子, 摆势打起太极。出了点汗,小风吹在身凉飕飕。
放空了心思, 太极走势愈发快速。守道以柔,四两拨千斤。出击迅猛,拳风凛冽。不知不觉,东方见白,收势席地盘坐,闭目冥思。
许是气息太弱,有鸟儿停驻她肩头,仰首喳喳叫唤两声又飞走了。辛珊思缓缓睁开了双目,扭头看向左肩,弯唇笑之。深吸长吐两回,站起身,伸个大大的懒腰。
熬了两夜,眼干涩得犯模糊。拿出水囊,漱了口。看驴爬起嚼着车棚子上的草和绿枝,不禁发笑。
“你倒会就便。”
驴嗤鼻。
她钻进车棚子,点了根细长的小柴,倒半碗水,照下脸。不错,脸上皮更显松弛了。果然,熬夜和泥灰是美貌的最大杀手。又调了点土,补补“妆”,把布包绑回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