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一根手指卷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玩,故意问他:“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我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一点红的脸上简直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他的神色时常如此,瞧起来又冷酷、又薄情,叫人心里经不住的害怕。只那双漆黑而尖锐的眼睛,看起来却似乎比剑光还要更锐、比剑光还要更毒辣,就这样死死地打在她身上,一刻也不愿意放过。
他一动不动,宛如亘古不变的石雕,但石雕又怎会有如此炽烈的体温?石雕又怎么会去尽力地稳定自己的呼吸?
秦蔻昂起了下巴,使起了小性子:“你再不说话,我就不理你了,再也再也不理你了。”
一点红张了张口,哑声道:“……你想让我看这个?”
他的声音嘶哑地好似活生生吞了一口沙子,而那些沙子又把他的喉咙都给划得鲜血淋漓一样。
他说的“这个”,就是此刻正捏在他手里的那个小铁皮盒子。
很精巧的小盒子——原本。
此刻却被捏得变了形,因为他方才根本就没办法控制自己,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拳头,这种铁皮小盒子不过是设计来好看的,哪有一点抗压的能力?
一点红的手修长、有力、骨力凸出,他在江湖上从不以握力出名,不能徒手捏碎石头,但徒手捏断人的骨头,却是绰绰有余的。
秦蔻盯着那个变形的铁皮盒子看,咬着嘴唇,脸有点红。
她有点害羞地点了点头,又问:“所以你看明白了么?”
一点红不说话。
秦蔻命令他:“抱我。”
他的胸膛忽然剧烈地起伏了起来。
秦蔻是美丽的女孩子、也是温柔的女孩子、更是热烈的女孩子,她就站在这里,带着浑身馥郁的女人香,带着如乌云朵儿一般的长头发,带着好似娇嗔、又好似命令的语气……但这些美好的东西,却好似一道道带着倒刺的长鞭,一鞭下去,把他打得皮开肉绽。
他只好忍受、他只能忍受,连手指骨都已凸出皮肉,轻轻地颤抖起来。
秦蔻失望地说:“你不要抱我么?”
一点红嘶哑地挣扎:“蔻蔻,你不能……”
秦蔻自顾自地说:“你不抱我,那我就自己过来了。”
说着,她就跳进了一点红的怀里,开开心心、心安理得地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秦蔻:(づO▽O)づ
唔,明明皮肤白的那么冷,为什么血会这么热?为什么那种普普通通的男士沐浴露的味道会这么好闻呢?好奇怪。
秦蔻:o(*////▽////*)q
她在他怀里扭了扭,靠在他身上,问:“红哥上次说,身上烫不是因为发烧,是因为想我了……那你现在想不想我?”
一点红一动不敢动,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抽痛,腰腹间的肌肉抽痛得格外厉害。
他的喉头滚动着,半晌,才沙哑地说:“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想你。”
秦蔻噌的一声抬起头,眼神亮晶晶、湿润润:“那你看懂那个没?”
一点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甚至……甚至都不太敢呼吸。
秦蔻试着推了他一把,他纹丝不动,就坐在原地,身子像是钢浇铁铸的一般。
秦蔻低下头,就这么窝在他怀里,咬着嘴唇、伸出手指,绕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玩儿,铁了心要等他的回答,今天绝不肯轻易放过他的。
一点红能有什么法子?
碰到这种自己又漂亮、又热情、又温柔……最重要是自己喜欢得要命的女孩子,他能有什么法子呢?他唯有祈求,祈求她大发慈悲,莫要再折磨他了。
他沙哑地道:“蔻蔻,我只怕……”
还没说完话,他的蔻蔻就凑过来,又快又轻地在他的侧脸上啾了一下,然后奶白色的手臂就环住了他的脖颈,不让他继续说话。
他果然就好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秦蔻悄悄说:“红哥你别怕,我之前交过好几个男朋友的,我教你嘛……”
一点红:“……”
一点红总觉得这话有点微妙的不对劲,他明明永远都是强势的,永远都是傲视群雄的……但为什么在与秦蔻交往的过程之中,他的心中总有一种奇异的倒错感呢?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哑声道:“我怕……伤害到你。”
秦蔻呜咽了一声,往他怀里缩一缩,低低地说:“可是我好想你……”
一点红终于伸出了双臂,慢慢地将她抱住,他并不敢乱动,只能伸出手,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头发,半晌,才哑声道:“我只怕你会后悔。”
秦蔻问:“我为什么要后悔?”
这问题令一点红卡了壳。
他也不知道,他只是想珍爱她,他不想让她觉得他只是那等来去自如的浪子,做了便是做了,再无其他,他不想伤害她,他肖想了她这么久……肖想到……甚至只闻见她发间的那种味道,整个人都会兴奋得发抖。
夏天,其实从莲蓬头里浇洒在他身上的冷水也不冷的,没有寒气、并不尖锐,只扑头盖脸地浇着他,他只嫌这水还不够刺骨,其实每一次又何尝不是他自己在惩罚自己?他只恨不得那是一场水刑才好。
此刻,水刑好似不再被需要,惩罚他的变成了另一种残酷的肉刑,倘若可以……倘若可以……
秦蔻又试探着推搡了他一把,他忽然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向后倒去,倒在了柔软的云朵儿之中,做出一副十足引颈就戮的受刑模样,但那双眼睛……
漆黑的、尖锐的、冷酷的眼睛,饥饿的、想撕咬的、冲动的、闪着残酷绿光的眼睛。
他的呼吸声像个破漏的风箱,道:“你想好了?”
秦蔻很自然地笑了起来,说:“你到底看明白盒子上写的东西没?笨蛋。”
语气娇得要命。
一点红的面色陡然狰狞起来,脖颈侧的青筋凸起,再也无法维持平静了。
十二点过,天花板上的灯已经关掉了,床头柜上的床头小灯还开着,这是助眠用的灯光,自然是暖而暗沉的颜色,像一张薄薄的纱,在空调的冷气之下缓缓罩下,落在墨绿色的床单和床单上的人身上。
这个人的长头发又黑又亮,像是一把黑缎子泼洒在枕头上,又有点蓬软,她侧过头的时候,就只觉得自己是枕在一团蜂蜜味的乌云朵儿上的。
一点红精赤着靠在身后软而厚的床头靠垫之上,惬意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已得到了完全的纾解,所有的紧张烟消云散,留下平静的、富有余韵的爱意。
他那双永远冷酷的眼睛,也早已带上了如夏日雨水一样、多得要溢出来的爱意,正垂着眼睛瞧她。
她有点无力地侧躺着,面颊有点病态的酡红,这片红蔓延到耳朵,只令她的耳垂好像也是红的,她闭着眼睛,一点红能瞧见她的睫毛,长长的、氤氲的、像蝴蝶翅膀一样轻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