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太阳穴忽然开始隐隐作痛,大概真的是贪凉吹多了冷风,坚持着和唐诰一起看完了两个选址就没忍住蹲在路边的垃圾桶吐得天昏地暗,早午饭一起吐了个精光,唐诰在旁边试了试他额头,然后就叹气:“发烧了,今天别看了,先去医院吧。”
他昏昏沉沉的,路上就睡了过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病房输液,祝星纬坐在他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玩手机,见他醒了,啧啧两声,直接上手摸他脑门:“挺行啊你,感冒,外加急性肠胃炎,烧得差点去见阎王爷。”
“……唐诰呢?走了?”他吃力开口,声音哑得不行,然后又道,“你先别告诉江尧,我估计是早上药吃猛了。”
“晚了。”祝星纬斜着眼看他,“你同学没存江尧电话,刚好他对象今天排班驻唱,他就打到我这儿来了。我来的路上已经跟江尧通过气了,他还在开个急会,大概有半钟头就过来,你快想想怎么样才能少挨点骂吧。”
“至于你同学,我翘班来看你,让他回去和他男朋友帮我看店了,我这人就是比较热心肠,爱给一些小情侣制造点二人世界。”
“……”关越无语,他撑着坐起来,看了眼吊瓶流速,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江尧骗我。”
“什么?”祝星纬没反应过来。
“大二寒假,我见到他身边那个人,好像不是沈临珺,真正的沈临珺已经在那年的很久之前就不在人世了。”
祝星纬捋了一会儿才捋明白,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反问:“早就已经不在了?你确定?那你那时候看到的是谁?”
也不怨他觉得奇怪,前段时间关越才和他聊起沈临珺就是江尧念念不忘死在国外的那个白月光,现在这么一说,是个人都要起鸡皮疙瘩,他搓了搓手臂,突然想到什么:“不对啊,你当时不是去医院问过,那个人不叫沈临珺吗?”
“国外医院很注重病人隐私,而且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只是我一个心结,我又怕行事太张扬。所以即使托人带着诸多细节去问,最后也只得到一个‘沈先生因先心离世’的模糊结论,没得到全名,只知道确实是姓沈的。”
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关越身上显得空空荡荡,将他衬得愈发瘦削苍白,好似下一秒就会被一阵风折断,他垂下视线,盯着白色被褥上的一点,慢慢地继续讲:“……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其实我也没法确定到底我见到的那个人是谁,不是沈临珺吗?那又是谁呢?”
祝星纬心里五味杂陈:“所以你才说江尧骗了你?”
“不是因为这个。”关越摇头,“我试着向他提起这件事,包括当初他从国外回来那段时间的异样,他只说是因为工作出了点状况,并没提到别人。”
“我就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骗我啊?我又不是不允许他为别人伤心,就算只是作为一个朋友、一个跟在他身后跑了这么多年的弟弟,我连听实话的权利都没有吗?”
祝星纬沉沉地叹了口气,良久,他拍了拍关越肩膀,低声说:“别想了。”
他们又静静坐了一会儿,江尧便西装革履地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曹雯,两人似乎是连轴转到现在,皆是风尘仆仆,尤其是江尧,脸上的疲惫神色遮都遮不住,但他只字未提,一屁股把凳子上的祝星纬挤开自己坐下来,关切地问:“怎么样,还有哪儿难受吗?”
关越张了张嘴,老实道:“想吐。”
“药还没全起效,再忍忍。”
江尧温言细语地安慰病床上的人,没看到身后站着的曹雯一脸欲言又止;祝星纬无所事事地靠在墙上,因此这会儿倒是瞥见了,他也认得这个助理,于是好心问:“曹秘书,怎么了,还有什么急事吗?”
他想当然以为是什么没处理完的工作,结果曹雯犹犹豫豫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凑过来低声说:“大祝总也在医院。”
圈子里人平日称祝嘉昱为祝总,至于烂泥扶不上墙的祝星纬,即使名义上也算公司的另外一个当家,但大多没人这么叫他,都只称一句祝二,用以区别两人;这么多年,只有兢兢业业的曹雯还会在两人同时出现的时候分别叫一句大小祝总,是以他还愣了一下,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自己亲哥:“我哥也在?他生病了?”
曹雯摇头,又看向根本没注意这边的江尧,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叫了声:“老板,大祝总说席泽先生在公司昏倒了,他已经送来医院,您看——”
江尧终于转过头,他来得急,根本没顾上看手机,祝嘉昱恐怕是联系不上他,才辗转拨了曹雯的电话。
他在祝星纬“席泽是谁”的致命提问里皱眉:“昏倒?他不是早上还好好的?”
“医生说席泽先生身体底子太弱,可能情绪稍微激动一点或者累一点就会导致昏厥,归根结底还是心脏问题。”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江尧没说话,却倏地握起了拳。
“你去看看吧。”关越忽然开口,“哥,那是沈学长唯一一个弟弟呢,我知道其实你也很在意他的,我又没什么大事,你放心。”
江尧怎么会不在意呢,他本就是那种很会爱屋及乌的人,之所以对席泽看着冷漠,也只是因为对方和袁芷兰有牵扯,大概率并不怀什么好心而已,关越对此看得分明。
所以,即使他真的与沈临珺不是恋人关系,但多年情谊不假,江尧不可能看着沈临珺世界上大约仅此一个的血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关越勾了一下嘴角,笑容转瞬即逝,他想:他还是最了解江尧。
“去吧。”他又说。
“我也一起。”沉默的祝星纬忽然开口,“好久没见着我哥了,我找他要点钱花花。”
“对了。”
祝星纬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在裤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长方形红纸,他随意地一抛,那纸就轻飘飘落在关越手里,看着做工优良,上头也没写太多字,比较醒目的就俩:喜帖。
最下面用端正的小楷写着祝星纬和季崇的大名,还标了个日期,六月十五。
“你们俩一家的,我就给一张了。”他漫不经心地双手插兜,“记得来参加啊,走了。”
作者有话说:
祝嘉昱:祝星纬你真是孝死你哥我了
第25章 时差
门被打开又合上,原本还算热闹的病房顿时冷清下来,关越摩挲着那张有点旧的喜帖,慢慢把褶皱抚平了,才打开看里面的内容: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祝星纬也不知什么时候去和季崇拍了双人照,上面的季崇坐得端正,向来不苟言笑的一张冰坨子脸竟然罕见带着细微笑意,倒是坐他旁边的祝星纬没什么表情,一双黑黢黢的眸子里不见亮光,两人都看向镜头,一时还给人一种般配的错觉,好像真是什么爱侣。
关越盯着看了几秒,将喜帖压在床头柜摆着的茶杯下面,心里思索着应该送些什么新婚礼物,想了半天才发觉这事应该和江尧一起商量,于是又泄了气,仰倒在被子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