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青山远(98)+番外
顾涟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
萧晋齐安安分分站在他身后,双手垂在身侧,表情上看不出所以然,眼角还有些忧虑,他不太明白,为何顾太师会这般怡然自得,甚至说出“他们要争就让他们去争,我们不急”这样的话。
他深知顾太师是慢悠悠却拿捏精准的性格,若不是没有完全的把握,顾涟也不会露出那种表情。
只是这把握,他萧晋齐不知道。
若是齐铭在就好了,他向来很会自面上表情揣度别人心思,或许能看出些倪端。
他脑子里又晃过那一张微微笑的脸,心里莫名有些抽搐。
与此同时,长安城五十里外。
步履声声,马蹄阵阵,金甲长矛反射的阳光将四面旷野都照耀得金光闪闪,猎猎风声中扬起数面宽广的气质,上边无比显眼的“樊”字迎风飘扬,霸气尽显。
一望无际的滚滚军潮中,楚青依旧是一袭长衫,骑着赤莲一马当先行在最前,穆远山驾着黑云紧紧靠着他,却也落后了半步。闫焕与钟赛花似模似样的穿着铠甲与穆远山并排行着,时不时看看四周簇拥着他们的军队,脸上表情说不出的风骚别致。
“他妈的!楚兄弟我早就说了这旗子要早些竖起来,多霸气!”闫焕粗嗓道:“憋憋屈屈行了这么久,倒给老子憋了一肚子火,我们这么大的排场,干嘛还要一路藏着掖着。”
钟赛花曲起胳膊撞了他的腰一下,轻笑道:“你这傻大个不懂就别乱说,什么叫奇兵,什么叫出其不意,你知道么?”
闫焕顿时猛抖一下,差点摔下马去——别看他这人一身腱子肉十分结实,唯一的弱点就是腰腹两侧的柔软处,只消在那轻轻一捏,浑身都得软了。
纵使这番模样,闫焕还是颤声道:“这么大片的军队大大咧咧过了那么多城,要被发现的话早该被发现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闫大哥,这你便不懂了。”楚青转过头道:“如今外敌大军压境,四处军队调动是十分平常的事情,过那些城的时候,只要我们不竖军旗,别人搞不清我们的来路,就只会认为我们是被调去长安的地方守军,谁会知晓这样一支无名军队,会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镇东军?”
闫焕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又被钟赛花狠瞪了一眼,只好灰溜溜的走到后边去勘察行军进度。
钟赛花迎风朝前眺了眺,道:“照这样的速度,如果连夜行军,天亮之前绝对能到得了长安,十万重兵围成,哈哈,老娘已经迫不及待要看看那些当官的反应了。”
楚青声音有些无奈,“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攘外必先安内,若不用一些铁腕手段,我可不希望等国都沦陷之后那些朝廷官员才会知道后悔。”他将手伸进衣襟里,紧紧握住挂在胸前的兵符,精神又是一震。
“放心好了,长安那些守军饭桶怎么可能是如今装备精良的镇东军对手,为了改善镇东军全体的装备,陆晟他可是下了血本的。”穆远山拍了拍楚青的肩。
说到陆晟,楚青顿时觉得是一点紧张感都没了。
他至今还记得要陆晟掏钱出来为镇东军全军打造装备的时候,那张脸的苦瓜模样,非一个明媚忧伤不足以形容,但他就算接下来要一百三十五度望天,这个钱他也得出,楚青放话的时候简直毫不留情,“如此家国存亡的时刻,你要是不掏钱,我立刻点两万精兵,将你各地的商户全部抄了,怎么说都能挖出写钱财来充当军饷。”
跟抄家比起来,陆晟当然更喜欢主动拿出“一点点”银两出来,给为广大将士的爱国情怀助威打气,当然,让也没有忘记楚青曾教他那一招普遍撒撒网的广告法,此次调运铠甲时,还特地在每个铠甲腰翎的位置用朱砂书上四个无比现言的大字“陆家商户”。
商人,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握住机会,然后将损失降至最小的。
天牢一行之后,楚青又见了顾太师一面,直接道出了他的想法。
这想法在顾涟看起来十分惊世骇俗,简直等同于造反,但在楚青看来,也不过就是用了曾经张学良与杨虎城两位将军的伎俩——逼皇抗夷。楚青持兵符调拨镇东军,全线押境长安城,然后由顾太师代领朝中一派官员里应外合,逼迫大皇子一党释放樊旸齐铭,之后再由樊旸领军,将那些不要脸的蛮子通通打回老家。
顾涟起初丝咬了牙关就是不同意,只道现在还不是动用这最后手段的时候,毕竟他们虽然都有些胆子,但造反这档子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一旦失败,罪名可是诛连九族,顾涟小心谨慎一辈子,绝不能这样阴沟里翻船。
楚青只是冷笑,“你自己手下的人不得志,明面暗面都斗不过人家,外边贼人虎视眈眈,你是想当救国的功臣,还是相当亡国贼?”
这一句话,直接撞进了顾涟的心坎里。
要让一个老顽固答应这般惊世骇俗的计划不容易,但晓以利害关系,未尝不能动摇。
楚青自觉没什么口才,但他能将条理分析清楚,最终还是点头了。
如今满朝文武,唯有樊旸北伐突厥南征吐蕃双双大胜,贼人对他可谓闻风丧胆,不把他从牢里弄出来,镇东军纵使再齐心协力,少了主心骨,也难成死板一块。
“自古以来皇权中的争权夺利,往往会让无数士兵与百姓莫名当了炮灰,此番若是他们还不幡然醒悟,等国破家亡,还有什么权可争,什么利可夺?一群傻子。”楚青笑了笑,模样颇有些讽刺。
“道理人人都会想,但能否真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穆远山看着楚青凝神思索的侧脸,心中忽然一痒,顾不得上坐在马上,身子一侧,便稳当当在楚青脸颊亲了一记。
楚青嘴角难得勾起来,简简单单一个触碰,似乎将他原本的紧张与胆怯都打散得五音无踪。
他也忽然记起,这段日子疲于奔命,似乎将穆远山给冷落了,两人即便晚上睡在一起,充其量也只是睡前一吻,再无任何出格举动。
这样似乎不大好。
“小山子,我觉得把樊旸弄出来之后,我就可以清闲一阵了。”一句话说到这里,他脸色先是一红,自己莫不是在先发出邀请。
穆远山满脸笑意地望着他,只是无比信任地说出了三个字:“我等你。”
第64章 拳头大,权利就大
长安城的百姓们怎么都想不到,不过一夜的功夫,自己会被十万大军铁通似地围起来。
急报一层一层由城门传到城守,城守传到宫门,宫门太监再一路通报上去。结果是,三皇子很淡定,大皇子很炸毛,老皇帝则若无其事地继续睡觉。
事实上老皇帝已经昏过去了人事不省,是以太监在床边叫破了喉咙,还是没能让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告诉皇帝。
就在皇宫中乱成一团的时候,顾太师却特地换上了自己最为华丽的一件长袍,头顶三寸玉冠,手持着最能象征他位列三公权力的白玉圭,带上在他院门口候着的一众大小官员,华丽丽的排成人字形,直逼向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