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立时应声:“是。”
谢宅有一个暗室,平时房门紧闭。
今天刺客上门行刺,谢廷安便命人将其暂时关押在暗室。
少不得要动一番私刑。
天还没黑,暗室便点亮了灯。
刺客手足被缚,满脸血污,看起来狼狈极了。
一眼看到谢廷安进来,刺客本要破口大骂,无奈嘴巴被堵,说不出话,只能怒目而视。
“督主,不是原本的裁缝,是易容假扮的。”下属几步走至谢廷安身边,低声禀报,“是个男的。”
“是么?有意思。”谢廷安口中这么说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们这样堵着他的嘴,何时能招?”
下属挠了挠头,讪讪地道:“这不是怕他满口污言秽语脏了督主的耳朵吗?”
谢廷安嗤的一声轻笑,横了下属一眼:“快一点,天黑之前我要答案。”
“是。”
暗室中充满血腥味,谢廷安并未久待。略停留一会儿,他就起身离去。
管家纪叔站在院中,额上冷汗涔涔,懊悔又后怕,不停地请罪:“公子,小的实在是不知道,那也是家百年老店,没想到会……还好公子和夫人没事。如果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我有何面目去见老爷夫人?”
“对方易容假扮,也不怪你识人不清。”谢廷安对他倒是十分客气,“下次注意就是。”
纪管家擦拭了一下眼角。
谢廷安又补充道:“不过现在不比以前,以后多多留心,别让夫人面临危险。”
“是!”纪管家登时精神一震。
公子不担心自己安危,但会挂念夫人,唯恐夫人受到伤害。
“最近是多事之秋,你也多上点心。”谢廷安说到后面,语气已不自觉变得严厉。
纪管家立刻躬身回复:“是,谨遵公子吩咐。”
谢廷安挥一挥手,令纪管家退下,他则缓步走向厢房。
——
江明薇一回到厢房,便觉得身上力气消失殆尽。
她背靠着房门,惊觉后背尽是冷汗,贴身的里衣已然湿透。
过得好一会儿,她才稍微恢复一些力气,颤着手将房门闩上,一步一步走至梳妆台边。
目光无意间望向镜子,打磨光滑的铜镜里映出她那张苍白的脸。
江明薇阖了阖眼睛,心脏砰砰直跳,心思却越发清明。
在这将近半年的时光里,其实他身上的古怪之处并不少。
只是她想当然地以为,他做了太监,身体残缺所以性情大变,他们中间又相隔九年。
连她自己都有不小的变化,何况是他呢?
可如果现在的“阿行哥”是另外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
江明薇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猜测,便是当年的谢家二郎谢止。
孪生兄弟,容貌相仿。
但是很快,她就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谢二郎在九年前就死了,又怎会顶替阿行哥呢?
再说,如果现在的“阿行哥”是假的,那真正的阿行哥呢?他到哪里去了?
她心头惶惶,身体不自觉地轻颤。
正自出神,房门被人轻推了一下,但没推开。
江明薇一个激灵,忙高声问:“谁啊?”
“是我。”门外响起谢廷安的声音。
他这次甚是客气,没直接破门而入。
江明薇定了定神:“是你啊,夫君,你稍等一下,我正在梳妆呢。”
她刻意放柔了声音,内心却冷静得可怕。
对着镜子,她快速整理一下头发,又打开妆奁,在脸上薄薄敷了一层脂粉,又给唇上抹了点口脂。
镜中女子容色绮丽,不见异常。
深吸一口气,江明薇才去开门。
房门打开,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谢廷安。
四目相对,他眼神略动了一动。
江明薇莞尔一笑:“我涂了一点口脂,好看么?”
说这话时,她脸上流露出一点局促和娇羞。
“好看。”谢廷安评价一句,目光沉沉。
她不对劲儿。
这个念头再一次浮现在他脑海。
尽管她薄施脂粉,看起来羞涩艳丽,但他依然能察觉到异样之处。
她不是心血来潮去试口脂,而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所以,她是有心事不想让他知道?
如果不是很笃定刺客与她无关,谢廷安几乎都要怀疑,她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秘密了。
“夫君,你找我做什么?”江明薇柔柔一笑。
谢廷安眉梢轻挑:“第二式不想学了?”
“我有些累呢,改天再学好不好?”江明薇轻声央求,还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她现下思绪乱糟糟的,实在没心情。
“那行,陪我去书房练会字吧。”谢廷安再次提议。
江明薇有点犯难,拒绝了第一次之后,不好再拒绝第二次。
她也怕一味拒绝,会惹恼对方。
于是,略一犹豫,她点了点头:“好。”
这是江明薇第二次走进书房。
重回故地,上次在书房发生的事情不自觉浮上心头。
江明薇皱一皱眉,有几分神思不属。
两人成婚将近半年,他并未真的为难过她,且近来对她远胜从前。
这让她有些恍惚。
但很快,她便又心中一凛。如果连他的身份都是假的,那怎么就能断定他待她一定是真心呢?
思及此,她胸口闷闷的,极不舒服。
可她必须得搞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书架上有书,你可以取一本看看。”谢廷安瞥她一眼,在桌前坐下。
“哦,好的。”江明薇答应一声,视线落在书架上。
他平日里不经常回家,书房里的书倒挺齐全。
江明薇随意抽出一本,翻了几页。
谢廷安低头研墨,动作优雅而缓慢。
书房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偶尔的翻书声和磨墨的声响。
谢廷安写了一页字后,冲江明薇招一招手:“薇薇,过来,你写几个字我看看。”
“好。”江明薇不欲引起他的怀疑,温柔答应一声,缓缓走至他身边,略微平复心情,接过他手中的笔,蘸了墨汁,在白纸上写字。
可能是有心事的缘故,她提起笔,落下的是“阿行”二字。
刚写得两个字后,江明薇心头一跳,感觉不妥,但要修改,又显得刻意。正踌躇之际,一滴墨汁落在洁白的纸上。
谢廷安眉峰轻笼:“脏了,换一张。”
“嗯。”江明薇从善如流,重新换一张纸,这次写的是“清和巷”、“江记”等字样。
突然,她脊背一僵,是谢廷安站在了她身后,他右手伸出,虚虚握着她执笔的手,低声评价:“笔锋有些弱。”
江明薇心里一慌,手上不由自主地用力,在纸上重重划了一笔。
她试图补救,却不小心把蘸了墨汁的笔尖划在了他手上。
“啊!”江明薇低呼一声。
谢廷安有些微凉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薇薇,你在怕我。”
不是猜测,是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