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中刺身(6)+番外
空气凝滞了一刻，凌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果然，下一秒宋久寻就用力锤了一下车门，冲着他吼:“你也知道伤口要处理啊凌臻？！那你知不知道被人打了要还手啊？你他妈不去医院，随便扯个绷带就给自己包扎，你以为你是医生吗？那你他妈送我去医院干嘛？你自己亲手来啊凌大医生！我这点伤和你弟比算不上什么，和你比也他妈算不上什么！”
“你他妈哪天被捅了几刀你都不会有反应是不是！你要是有一天死在纹身店了我就当我没认识过你！你别指望我帮你收尸，你他妈就烂在纹身店！”
凌臻默了一会，说:“宋久寻，你不能当没认识过我。”
“我宁愿我没有认识过你！”
宋久寻现在除了嘶吼没有别的发泄方式，所以什么难听的话他都不过脑地吼了出来，凌臻一直没有什么反应，却在听见这句话之后明明显显顿了一下，僵硬地眨了两下眼，然后把头微微撇过去了。
宋久寻也沉默了，收住了声，咬着牙，手指仍然气得发抖，半天后冷哼了一声，也把头撇到另一边去，看着窗外。
凌臻靠边停了车，又下了车，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根烟，又摸出打火机，站在路边，抽起了烟。
宋久寻回过头去看。
现在是几点了，太晚了，黑漆漆的，看不清凌臻的脸，只有火星子闪着橙红的光，偶尔有车路过，白色的灯光晃在凌臻脸上，他才看得清。
凌臻看着另一边，侧脸像大理石雕塑一样冰冷坚硬。
那么那么高的人，偏偏无数次为他低头。
宋久寻累了。
看着凌臻沉默地低头，低头又低头，忍让又忍让，包容又包容，他累了。
这么好几年，凌臻怎么还不累，他都累了。
宋久寻叹气，靠到车窗上，闭上眼睛。
凌臻过来的时候带了一身的烟味，宋久寻烟瘾又犯了，微微把脸撇过去却被凌臻扯着领口拽了起来。
凌臻想要他戒烟，怎么还在抽烟后和他接吻，这样只会让他更想抽烟更加戒不掉，凌臻不知道吗？
他对烟上瘾也对凌臻的吻上瘾，他哪个都戒不掉。
宋久寻的眼泪混着血掉进鬓角，凌臻的手摸上来的时候他眼泪就停了，凌臻只能摸到血了。
“去医院吧。”凌臻说。
“我很累，我想睡觉了。”
“我以后不会那样做了。”
“处理好伤口就快点带我回去，我没力气了。”
“好。”
凌臻带宋久寻去了医院，处理好了伤口就一刻没耽误地开车回了纹身店。
宋久寻在车上睡得很沉，是被他抱下来的，刚放到床上就立马侧过了身子，背对着他。
凌臻看了他一会，转身的时候听见他说，对不起。
凌臻没有回答。
——
宋久寻坐在凌臻的电脑前，玩一些很无聊的小游戏。
凌臻问他怎么不去上课，他反问:“我带一脸的伤去上课，我学生问我，我怎么回答？”
宋久寻回过头看他，笑着说:“我难道跟学生说我是精神病，昨天晚上捅人去了？”
凌臻实在有些难受了，低头去看手机，锁屏上是他和宋久寻的合照。
“你能好好和我说话吗？”
宋久寻歪了歪脑袋，不回话了，转过头去继续玩游戏，玩了一会后往椅子上一靠，往后招了招手，说:“凌臻，我过不去这关，过来帮我。”
凌臻走过去，宋久寻就站了起来，把椅子让给他，等他坐下后又很自然地坐到他腿上。
凌臻伸手圈着他的腰把他往怀里拖了一点，他回头亲了凌臻一下。
凌臻牵着他的手放到鼠标上，教他操作。
宋久寻一直卡着过不去的东西，凌臻带着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过去了，他眼睛亮亮地盯着屏幕，毫不吝啬地夸凌臻有多厉害。
凌臻说:“这游戏你都玩了一年多了，怎么还这么喜欢玩？”
“因为有很多地方我都过不去，过不去就可以找你。”
宋久寻盯着屏幕，说得平静而自然，完全没有袒露心事的紧张与不安。
凌臻愣在那里，半天半天才有反应，然后趴到宋久寻肩上去了，屏幕的光把两个人的脸都照得很亮。
“你随时都可以找我。”
宋久寻笑笑，没说话。
凌臻往他脖子里又钻了钻，他稍微往另一边歪了歪脑袋，感受凌臻整张脸都贴在自己脖子上的触感。
温热又真实。
他这样让凌臻贴着自己的脖子，如果凌臻生气了，就可以随时掐死他，或者割断他的大动脉。
可凌臻不会的。他知道。
凌臻只会亲吻那里。
第7章
宋久寻那天还跟凌臻开过玩笑，说他爸妈那么宝贝他弟弟，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来捅他。
凌臻皱着眉说不会的。
“怎么不会？你护着我啊？你不站在你爸妈那边，你要护着我吗？”
凌臻点头:“嗯，我护着你。”
可是他最后还是没能护好宋久寻。
难怪这天会突然有好几个人来纹身，不过是为了拖着他罢了，宋久寻出去买酒，说想和他一起喝点，可那酒最后却被用来往宋久寻头上砸，血和酒一起顺着宋久寻的脸往下淌。
宋久寻为什么会买红酒呢？都看不出到底是血还是酒了。
凌臻赶到的时候，宋久寻被人掐着脖子举在墙上，一巴掌一巴掌的甩，下手太重，巴掌声都是闷闷的沉重感，宋久寻却一点声也不出。
宋久寻怎么不闹啊。
凌臻几近失控，捏紧了拳头冲上去把那人甩到地上，凌臻太生气了，力气那么大。
宋久寻脑袋昏昏沉沉的，还在想，凌臻力气这么大，谁打得过他，那凌臻怎么就是不还手。
傻逼一个。
凌臻抱起宋久寻，一直在喊宋久寻的名字，宋久寻没理他，后来被吵烦了忍不住抬手甩了他一巴掌，结果力气太小，声音都没有，更像是在安抚凌臻。
“吵死了。”
宋久寻说，脑袋埋进凌臻怀里，又嘟囔了一句，别吵了，凌臻，我累。
凌臻就不叫了，只是抱得更紧。
到了医院，凌臻才发现自己身上有这么多血，他太急了，太害怕了，以至于他没发现宋久寻真的被捅了一刀，宋久寻肚子上破了个洞。
那么大，那么多血。
凌臻满身是血站在手术室外等，中途有护士问他要不要处理一下他都拒绝了，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敢多眨几下。
他怎么就没护住宋久寻呢？
为什么呢？
他护不住宋久寻，宋久寻总是很轻易的，就离死亡那么近，他根本抓不住。
宋久寻能活着，根本不是他抓住了宋久寻，而是宋久寻抓住了他。
——
宋久寻醒来的时候，凌臻正看着他的脸发呆。
他嗤笑一声，问:“我……毁容了吗？”
刚醒来，嗓子太干，他说得有些艰难，凌臻站起来，倒了杯水，喂他喝，看他喝完了才肯回答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