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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盗春光(40)

陶燕坤以为她又胆怯,扬声:“说啊。”

福利院里的老师发火大吼大叫灵婵经历多了,陶燕坤如今算得上平和,也不惧她,“我说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陶燕坤只得答应小女生的把戏,“好,你说。”

“也不能笑话我?”

“哪那么啰嗦。”

灵婵撅嘴。

陶燕坤以为她要哭了,敷衍着答应:“好好好,你快点说。我不告诉别人,也不笑话你。”

“真的哦?”

“……真的。”

“我们拉勾。”

“……”

陶燕坤小手指又被人勾过去,晃了晃,“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她的指尖抽筋似的颤了颤,“你赶紧说。”

灵婵趴上床,凑向陶燕坤那边,两条细长的小腿还在半空晃啊晃,拖鞋早已被甩到地上。

“这是法术。”

“……”陶燕坤确认自己没听错。

“真的,我不骗你。一个和尚告诉我的,只要把檀香水喷到衣服上,香味消失之前穿上衣服的人就永远也不会抛弃你。”

陶燕坤意识到灵婵与向也关系的不一般,求证道:“你想让向也永远不会丢下你?”

“嗯。”

“你先认识向也还是吴妈?”

“阿也哥……不,吴妈,嗯,我是说先认识吴妈的。”灵婵从床上撑起身,又回到床尾边进入防卫的状态。

陶燕坤口吻森严起来,“你老实告诉我,你跟向也是什么关系?”

灵婵支吾。

“你可以不说,我也可以在这里等向也回来告诉我。”

陶燕坤原本侧向她,此时背过身,悠游地摇了摇叠起的长腿。

灵婵小心地绕到她跟前,扶着和二楼一模一样的五斗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瞎晃什么!我眼睛看不见,感觉可不迟钝。”

灵婵吓得倏然缩回手。

“阿也哥哥就是阿也哥哥,是我的哥哥。”

小姑娘表白一般的真挚让陶燕坤愣了一下,声音稍微软了点,“亲哥哥吗?”

灵婵摇头。

“嗯?”

灵婵才纠正表达方式,“不是。”

她把和向也的关系简要说了一下,跟和吴妈交代的一样,没有提怎么认识,只说偶然认识。

陶燕坤消化了好一会,想拉过她的手,并且也成功捞中了。

“那你告诉我,你给他喷这个多久了?”

灵婵低头看陶燕坤保养得当的手,如玉一般,而自己的又瘦又黑还粗糙,第一次深深羡慕起来。恰好陶燕坤的虎口咬着她的,灵婵不禁拿拇指触了触,细腻得跟水豆腐似的,另一只挠了挠脸颊。

“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去年?”

“嗯。”

“向也一点也不知道?”

“老曾说阿也哥哥鼻子不灵敏,经常闻不到。”

“老曾又是谁?”

“老曾就是老曾,老曾是胖子。”

“……”

灵婵见她看着自己肩膀后头发呆,终于逮到说题外话的间隙,“你的手好白哦。”

“……”

陶燕坤拍拍她手背,一时没有放开,灵婵的话不能以成人眼光审视,她试着尽量理解,“你把檀香水都喷哪了,我们——”

“坤姐——”

说曹操,曹操到。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向也诧异的声音伴随脚步声进来,停在陶燕坤身边。

“阿也哥哥……”

灵婵也叫了他一声,袖子上的香味经久不息,缭绕在三人之间。任是向也鼻子不好使,也嗅到了与众不同。

并不是什么难以名状的气味,他很快又准确下了定义,是檀香味。

接着,如打通任督二脉,向也马上意识到陶燕坤和灵婵谈话戛然而止的原因,尤其口口声声说讨厌小孩子的陶燕坤正拉住灵婵的手,更明白曾有良说他衣服上那股香味怎么来的了。

不待她出声,向也退了两步。

“坤姐,我……”

“向也——”

陶燕坤叫他,却没能叫住他,向也退出门外,转身大步往楼下走,仿佛刚才所处地狱边缘,他看到了前方的狰狞炼狱。

“阿也哥哥——”

灵婵挣开陶燕坤的手没费多大力气,后者正自失神着。灵婵撒开双腿,咚咚跟着向也下楼,看到他跨出大门,她揪过沙发上的书包,也跟着飞奔出去。

吴妈从厨房窗户看到外出的两人,急忙伸长脖子大喊:“哎——还去哪呢,一会就开饭了。”

没有理她。

吴妈觉察到不对劲,放下手里正在洗的青菜,小跑出去。

灵婵踉跄地拽着向也的手腕,一高一矮齐齐消失在别墅区大门转角。

吴妈心急如焚,正好看到陶燕坤扶着楼梯扶手,脚犹豫着悬空一会才踩下一级阶梯,如在忘我沉思。

“坤姐,向也他怎么突然跑出去了,我叫也叫不停。”

“唔……”

陶燕坤下得正常一些,由吴妈焦急地跟到沙发才答:“由他去吧……”

吴妈看看愣神的陶燕坤,又不舍地往门口觑一眼,奢望向也突然回来或者陶燕坤给她解谜,然而眼前只有一个略显疲惫的陶燕坤,罕见地重重靠进沙发,仰头睁大眼对着天花板。

*

向也脑子成了一片废墟。

“阿也哥哥——阿也哥哥你等等我,慢点走——”

灵婵磕磕绊绊跟着他跑,远看如向也拉着的一只气球,双腿细小得可以忽略,她像在他身旁飘。

向也直至出了静莲湾大门,走上百来米,才发觉灵婵的存在。

“你跟出来干嘛?!”

他倏然刹车让灵婵险些扑到地上,向也适时稳了她一下。灵婵喘着大气,向也少见的怒色和质问更让她气息不顺了。

“我、我……”

向也走到公车站的长条凳上坐下,双手习惯性地插进头发里,捧着脑袋摇了摇。

“阿也哥哥……”

向也又陷入听觉自动屏蔽的状态,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跑,现在连陶燕坤到底知不知情也不坚定起来。

他从来站得比陶燕坤低,无论是大城市来的支教老师和穷乡僻壤的中学生,还是身患眼疾的大小姐和碌碌无为的小保安,但他从来不曾想让她知晓自己的另一番黑暗面目。

灵婵不敢打搅他,坐到他旁边的条凳,扯扯书包时不时看他一眼。

天已转暗,公车站的广告牌亮了起来,这本是一个客流量不多的站台,鲜艳的灯光映出两条瘦长的黑影,因为隔得有段距离更显孤单。

吃了不知几辆车的尾气,向也终于抬起头,而灵婵也打起瞌睡,可他刚一站起,灵婵便被吓醒,噌地也蹦起来。

向也像刚发现她跟着,“你跟我出来干什么?”

灵婵有点委屈,“你都走了我自己待在那里干嘛。”

向也轻叹,“饿了吗,带你吃面去吗?”

灵婵点头,跟在他身后上了刚好驶来的一辆公车。

下班高峰的反方向,车上人很少,两人并排坐到车厢后面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