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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盗春光(44)

曾有良觉察到了,自己的声音抖得更惊悚,立刻闭了嘴。

弘安寺在省内小有名气,清明时节吸引了许多外地来客,周边旅店早已人满为患,何况向也和曾有良还无法提供身份证。

最后几乎走了两站路,才找到一家有空房的,贼心房客和黑心老板一拍即合,多交了点钱顺利绕过身份登记住进去。

洗澡的时候向也翻出蒋天瑜给的那把钥匙。

如果冯耀月当真遇难,那些人以她作诱饵引出他来大概是为了箱子里面的东西?向也只能想出这样一个可能。

找到银行不太难,但是取里面的东西似乎有些麻烦。刚在公车上他上网查了一下,如果开户人死亡,继承人可以凭相关证明和钥匙开箱,但第一顺位继承人是配偶。

向也胡乱揉着头发,他上哪去找那个骗他上街又丢下他不管的诗人继父啊。

向也从浴室出来,曾有良已经鼾声大鸣。

他擦着头发,又从刘海缝隙里定定瞅一眼,忽然想到陶燕坤瞌睡的时候也有微微鼾声,不过小到可以忽略,不会让他想抬脚给踹翻个面,大概只想轻捏她鼻子,如果她只是哼唧几声没醒,向也可能会窃笑。

实际他也这么做了。

只是笑容随着他擦头发的动作慢慢凝固,直到他在枕头上铺一块毛巾后躺倒,向也又变回防备性的面无表情。

*

陶燕坤一早便被吴妈叫醒,今天她要去弘安寺上香。陶燕坤家人都出国了,她清明不需回家。吴妈上完香会带她去丽枣湖钓鱼,陶燕坤这才同意起身。

陶燕坤见识过弘安寺的摩肩擦踵的盛景,每年高考前尤甚。

今日她站在殿门外的菩提树荫下,等吴妈去香炉点香。她戴着墨镜,下巴微微上扬,如不是手里盲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她的打扮与身高都挺扎眼,许多人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自然也不会错过手里那根细长的棍子。

这一切她当然一无所知。

陶燕坤闻着太过印象深刻的檀香味,周围的嘈杂让她品不到一丝佛门的清净。

兀自愣神中,她被一个小孩撞了一下,手腕一震,盲杖脱落掉地,嗒嗒弹到不知哪个地方,徒留下小孩尖锐的嬉笑声。

“哎……”

没人理她。

陶燕坤伸出脚尖点了点,只点到坚硬的地面。

她记得里楼梯有段距离,应该不至于滚下去,她刚想蹲下寻找,只觉手背被轻轻敲了敲,她下意识一抓,盲杖回来了。

“谢谢啊。”陶燕坤冲空气说,想拉回盲杖,但被什么东西勾住似的有股牵引力。

她心下有疑,扶了扶墨镜,正待要说话,盲杖另一端被丢下,迎面一阵微风,有人从她眼前快步离开。

这一连串的反应让陶燕坤缓不过神,越过嘈杂人海而来的一道轻佻男声更是搅乱一池春水。

“燕坤,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你。”明辉走到她身边,左右看了看,“你的美少年司机呢,刚刚还见到在身边的,跑哪去了?”

陶燕坤捏紧盲杖,“原来明老板也信佛呢。”

明辉可不管佛门净地,走近陶燕坤身边轻蹭一下她肩膀,“我说,咱们都旧相识了,能别‘老板老板’那套虚伪的么。”

陶燕坤远离一脚,煞有介事地拍拍肩膀,“我那是礼貌,明辉,看在今儿节日的份上,我们也别互相为难,你有事也先忙去吧。”

明辉大概又想油腻腻地亲近,吴妈适时来救场。

“哟,明老板,好久不见了。”

“是有一段时间了……”

陶燕坤打断可能要扯下去的家常,“吴妈,香点上了么?”

吴妈热情虽足,但不泛滥,眼明地瞅出两人的不对劲,赶紧分给她三根,“啊,来,这呢。”

陶燕坤告别的笑容明快又疏远,“那明老板,我们先走了。”

吴妈也抬手挥别,挽着陶燕坤往上香队伍里排,“明老板再见。”

明辉也颇有风度地道别,目送两人离开。

那边向也见明辉上前便急忙往寺庙外遁走,曾有良戴着那副圆形墨镜在研究墙上的碑文,向也推搡他离开。

出了寺庙外的一段绿道,人群密度相比寺内少,向也忽然在山道的一面转角镜处停下。

“干什么?”

曾有良也跟着他盯着转角镜,变形的镜面里只有车道两旁行人上下山的身影。

向也说:“好像有人跟踪我们。”

“哪?”曾有良完好的那只眼没瞧出什么异常。

向也改变主意,“我们回寺里,人多好隐藏。”

第30章 第十三章

弘安寺里热闹得像菜市场, 估计各路神仙也忙得够呛,得将凡人愿望分门别类, 并一一评估是否给予加持,最闲的莫过于向也和曾有良, 两人此时正靠在一面爬了一半爬山虎的石墙边,向也看着曾有良歪嘴吸烟。

曾有良拿开烟,吐出一口刚好飘到向也面前, 他蹙眉拿手扇开。

曾有良笑他,“一点烟味都受不了,还是不是男人啊你。”

向也虎起来, “要不要比一下。”

烟也忘了抽, 曾有良不自主往他那觑一眼,挑衅道:“走啊, 谁怕谁!”

石墙上方实际是一片高地,向也和曾有良从旁边的石阶拾级而上,曾有良在拐弯的垃圾桶顺便把烟熄灭。

说是比试,向也和曾有良并没有豪放到亮出刀枪, 默契地寻到洗手间,一人一个站位。

向也拉开拉锁时旁边来了一个黄袍和尚, 撩起僧袍的动作有点夸张, 害人替他担心沾到液体。现代便器与古代衣衫的冲撞惹人侧目,但向也非礼勿视忍住了,失控的是那和尚。眼角余光只见他觑了向也一眼,慌慌张张又放下僧袍, 系紧裤腰带要逃。向也这倒大方回视,和尚那熟悉的侧面电光火石砸中他的记忆。

向也利索解决完毕,提好裤子也跟出去。

“等等,你别走!”

那和尚闻言,奔得更快,僧袍如黄沙飞舞,螺旋行走在朱漆廊道与木门间。

向也脚下也不敢停,避开迎面游人与僧人,紧咬着黄袍身影。

其实院子黄袍诸多,要是那和尚混入其间站着不动,向也倒一时半会寻他不着,可这么狼奔豕突的,要不注意到也难。

“妙悔,哎——”似乎有人喊那和尚,他回头觑了一眼。

论地形向也没有妙悔熟悉,追他全凭脚力,后面跟出来视力只剩一半的曾有良可没那本事,哎哎呀呀追了两个拐角,在一片空院里踟蹰:哎,人呢?

人是没追上,反倒被人给赶上了。

有人跳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头。

这边向也跟着妙悔上了后山,原以为妙悔寻机升天,岂知是走投无路,累得扶着两个膝头喘大气,汗液在黄袍沁出一片深色,向也的黑色衬衫背后也绽开一大片暗花,但仍一把揪住妙悔的僧袍衣摆。

“你跑什么,心虚么?!”向也呵斥道,要放以前,他从不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这位诗人继父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