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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拓(30)

他正在吃素还愿,但吃了一段时间发现更生无可恋了,便怀疑杨如东在骗他。

于是程延林又回到寺庙,再捐了一大笔钱。

小和尚笑眯眯地抱着功德箱,里面装了世人万般俗念,要留程延林一起吃斋饭。

听到斋饭程延林先是拒绝了,但挨不住小和尚多次挽留,最后还是乖乖端着碗等开饭。

斋饭开在斋堂里,主持和尚坐在堂中的法座上,僧众坐落在两边,程延林跟在队伍尾巴进去,自然坐在最角落里面。

以木鱼和铜锣声为示,敲响就意味着可以用餐了。

程延林没有胃口,取餐时特意告诉小和尚少给他打一些,小和尚颔首,说施主你已经参透斋饭中的禅意。

“什么禅意?”

“慈悲。”

程延林没理解。

小和尚对他笑了下:“不可浪费粮食,不可贪婪,不可自私自利,这就是斋饭中的慈悲。”

程延林参不透,大概是他悟性低,但小和尚却说他有佛根。

回到家后,程延林打开手机,看严妈半个小时前给他发的图片。

从几天前开始,严妈每天会零零散散发一些严拓的近况给他,最后弱弱问一句:“会不会打扰到你?”

程延林很快回复她:“不会,多发点吧。”

于是从那以后,程延林透过简短的几行文字或一张只有背影的图片,想象严拓当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脖子的伤口好了吗,留下的疤严不严重。

可这终归只是饮鸩止渴,根本安抚不了心中密密麻麻因挂满思念而肆意生长的枝芽。

从寺庙回来这天晚上,程延林躺在床上,抓着手机给严妈发短信:“我能去看看严拓吗?不用让他知道。”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严妈回复了好。

于是程延林突然恢复了力气,在半夜开车去了医院。

普通病房晚上不会关门,里面有四张床位,不用特意分辨程延林就能认出离窗户最近的那张床上躺着的是严拓。

严妈不在这里,可能提前知道他会来,特意避开了。

窗户没有拉窗帘,外面路灯的光辉投射进来,稀稀散散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程延林走进去,低头看沉睡的严拓,觉得只不过一周多没见他就又瘦了一圈。

脖上缠着的纱布已经拆了,伤口处只贴了块方形的纱布,用半透明的医用胶带固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躺着的原因,脸上看起来一丁点多余的肉都没有,隐隐约约能看到病服下凸出的锁骨。

之前好不容易胖回来的肉这么短时间就全没了,太可惜了。

为了不被发现,程延林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回家后,他难得睡了个超过5小时的觉,早上没提前到办公室还让双安感到一丝诧异,他们最近已经习惯程延林每天提前一两个小时到岗工作的癫狂状态,偶尔正点上一次班倒显得不太正常了。

得知严拓要离开的消息是在一个月后,程延林正在开会,看到严妈发来的消息立马暂停会议,起身出去将电话拨了过去。

严妈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起电话,声音放得很低,似乎是躲在哪里偷偷跟他讲话。

“已经决定好了吗?”程延林问。

因为恢复了记忆,这段时间严拓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严重,总会陷入回忆无法抽离出来,往常的治疗手段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于是在医生的建议下,严妈准备带他去省外专门的疗养院进行治疗。

严拓自己也同意了。

程延林听她说完,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嗓子发紧地只说出一个“好”。

离开前程延林最后一次去了病房,之前他来得也不算太勤,大约一周一次。

严妈提前避开了,程延林定定看了严拓一会儿,弯下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想这小子心太狠,对自己下手狠,对他更狠。

不想见就不见吧,好好活着就行。

程延林查过,疗养院的收费不低,他打电话问严妈有没有资金压力,如果缺钱他可以帮忙。

“不用不用,这段时间本来就已经够麻烦你了,”严妈说,“我准备把房子卖了,反正小拓如果好不起来,不管是房子还是钱留着也没用。”

程延林沉默了一会儿,攥着手机的手指发紧:“别卖了,算我借钱给你,你可以打个欠条给我。”

“这怎么可以——”

“阿姨,”程延林低声叫她,“房子就别卖了,以后说不准还能再当邻居不是吗?钱我让秘书准备好送给你,你就安心带严拓治病吧。”

严妈说不出别的话了,最后讷讷挂断了电话。

严拓离开的那天,程延林正在和客户开会,没有去送,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想亲眼看见。

晚上他孤身待在黑暗的房间里,看严妈白天发来的照片,难得拍到了严拓的侧脸

——照片拍摄的地点在飞机上,严拓穿了一身厚衣服,脑袋上戴了针织帽,脸上挂着口罩,整个人包得像颗粽子,闭眼倒在座椅上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

一张照片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程延林再一次感受到失眠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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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缓过渡一下,下一章就见面了

第25章

张乐的接风宴最终还是没能安排上,程延林请他们几个吃了顿饭。

谁也没先提严拓,朱雪是不想提,张乐和李洪是后知后觉还处于震惊中,只有杨如东嘴上没有把门,喝了杯酒就开始问:

“小秘书怎么没来?”

原本还算热闹的包厢忽然安静了一秒,温度嗖地降下好几度。

朱雪喝了口茶,眼神朝程延林扫过去。

坐她旁边的张乐和李洪互相对看了眼,彼此耸了耸肩,完全不知道认识十年的好兄弟怎么好好的就弯了。

见没人说话,杨如东好奇地举着酒杯:“难道人跑了?”

朱雪放下茶杯,轻声说:“好像是,听说转院了。”

“转院?我还以为他出院了。”

“病还没好怎么出院,去外地了。”

张乐瞪大眼睛,加入群聊:“那老程是被甩了?”

“应该是吧,你没看老程这副死出,”李洪夸张地在脸前比划了下,“纯纯是被甩了,正生无可恋呢。”

朱雪单手托腮,笑了下:“当年他跟我分手可没有这么难受,好伤自尊啊。”

他们聊得自然,谁也没有顾忌当事人就坐在旁边。

程延林不介意自己的事被人议论,但面对这几个只是单纯想看自己笑话的人,他只能抬手让服务员再送来一瓶红酒。

“喝酒吧,少说话。”把几人的酒杯倒满,他举着酒杯碰杯。

晚上程延林是被张乐送回去的,他醉得厉害,脑袋沾到枕头就沉睡过去了。

要是以前张乐会帮他脱了衣服再走,但现在兄弟变弯了,非礼勿视,张乐只帮他脱了外套和鞋,剩下的就自己看着办吧。

这一觉睡得很沉,程延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