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中间伫立着一根拉电线用的木头杆子,杆子顶端挨着居民楼,房顶上,似乎有一团模糊的黑影,由于背着光,吴天顺只看到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它头顶一对山羊似的犄角,外观看起来像一只大豹子,翅膀拢在身后,一双竖瞳,泛着幽幽的金光。
吴天顺愣了几秒,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小声念叨:“喝多了,真喝多了。”
他揉了揉脸,不信邪地再次看去。
同一时间,上方的黑影一跃而下,吴天顺只感觉眼前一黑,随即就被重重地按倒在了地上,黑影口中发出含糊的低吼,尖锐的爪子松松地扣在了他的头盖骨之上。
吴天顺顿时连喊救命的胆量都没了,离近了他才看清,这东西确实长了一对犄角,黑色的大脑袋周围生了一圈长毛,点缀着不明显的深灰色横纹,一双巨目如铃铛般大小,金色中夹杂着绿色,中间是一条狭长的黑色竖瞳。
尖锐的牙齿若隐若现,尖端修长锋利。喉咙里滚动着沉沉的低吼,声音里饱含着对猎物的威慑,吴天顺吓得两股战战,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底升起,吴天顺连救命都不会说了,断断续续地发出无意识的求饶声。
可巨兽并不打算就此放了他,它微微收拢爪尖,吴天顺便感受到了从天灵盖传来的压迫力,似乎只要这怪物再动几下,他的头盖骨就会应声而裂。
冲破极限的生理恐惧使吴天顺不自觉地开始抽搐,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腿用力地蹬了几下后,就不动了。
巨兽低头嗅了嗅,确认吴天顺没死,只是昏过去之后,便用厚实的爪子拍了拍他的脑壳。
刚拍了一下,吴天顺就是一抽,眼皮痉挛数次,嘴边缓缓流出了一滩浑浊。
巨兽的爪子在半空停了停,嘴边的软肉微动,见吴天顺不醒,它便不再等待,缓缓张开了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
利齿刺破男人的头皮,就在巨兽将要闭口之时,上方传来了一声铃响。
铃音清脆,带着浑厚的清神之力,波动随着空气,一圈圈地扩散开来。
“廖敛。”
巨兽瞬间停住动作,它并没有抬头,眼睛看着前方,短暂的对峙后,它猛地收拢了牙齿。
随着脑壳裂开的声音,上方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灵巧地站在天线上,它身量将近一米,头顶点着一簇红。
“他还没咽气。”
巨兽,也就是廖敛抬起了头颅,鲜血染红了他的獠牙,泛着暗色的光泽。
仙鹤:“……小祖宗,你都给他开瓢了,这,这不死也瘫了啊。”
廖敛舔了舔嘴边的软肉,不舔还好,一舔嘴边猩红一片,看起来更吓人了。
“老头说过,只要不出人命就行。”
仙鹤:“……他要是一会儿咽气了呢?”
廖敛顺着木杆,几下爬到了顶端,缩小身体,化成普通的猫儿大小,皱了皱眉。这木头杆子太细,连他的幼态都承受不住,只能变成两掌身,才堪堪坐下。
廖敛:“那是他命中注定,求生力不够顽强。”
仙鹤将脚边挂着的铃铛叼起,向上一抛,张开嘴稳稳地接住,又咽回了肚子里。
“化型铃”,顾名思义,只要妖兽化原型,就是再远,天禧都能听得到。
所以每次一听到铃响,天禧就会愁的脱毛……
再说这个巨兽氂鷵,因其习性肖猫,原是上古大神当做宠物养的。但上古传下来的兽族,个保个都是好战选手,氂鷵自然也不例外。
氂鷵生性记仇,惹了它一次,即使过了千百年都不会忘记,一旦恨上了,便是不死不休。
正遂了那句话,恶之欲其死。
即便对方死了,它也要沿着黄泉十里路,去幽冥殿上再揍你一回……
也因为这种性格,所以很少有神兽愿意跟他们家往来,没别的,太小心眼了。
你数百年前踩了它一次尾巴,它数百年后每次吵架都会再把旧账翻出来,重新制裁你一次。
光小心眼就算了,它还能打!想起了就揍你一顿,谁能受得了?
廖敛,从幼时起就是个问题选手,暴躁、记仇,这些氂鷵身上的凶兽劣根性在他的性格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从小到大,上至他爸妈,下至他周围的所有生灵,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没被它咬过。
也因此,廖敛他爸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廖敛。
廖通“獠”,敛,为收敛之意。
时时刻刻,都要记住,收敛你的獠牙。
廖敛用爪子擦了擦脸,转头盯着仙鹤道:“天禧,桂欢说北极那边很冷,要多穿衣服,我有皮毛还好,你飞去了那,不会冻掉毛吗?”
仙鹤天禧沉默了半晌,道:“……我堂堂妖司千年仙鸣鹤,妖丹内力雄厚,岂会怕冷?”
他上次去北极,那大风吹的,差点要了他半条老命,当然,这种话是不能说出来给廖敛听的,没面子。
廖敛:“哦,我本来还想给你做个窝,挂在脖子上飞过去的,你不用就算了。”
天禧:“……倒也不是不用。”
廖敛:“那行,你也别闲着,我带几个蛋你路上孵了,给我打牙祭。”
天禧:“……你听说过哪家仙鹤会孵蛋的?!……再说我是公的!”
真是够够的了!他一天天担惊受怕,是没冻掉毛,可都要被廖敛气“脱发”了!
第32章
遍眼所及, 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桂欢抬起头,上空没有太阳, 也没有蓝天, 流动的白雾拂过周身, 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恍惚片刻,四周的白雾开始从中间分开, 浮动着向两边散去, 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薄雾之中。
桂欢仔细看去, 发现那人周身萦绕着一层化不开的雾气, 看不清它的脸。
从脸廓来看, 它穿了一个长达脚面的裙子,外扩型袖子, 很像古代的大长袍。长发披散,随着白雾轻轻摇曳, 不辨男女。
正当桂欢想说话时, 对方先开口了,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甚至带着质问的口气道:“你为什么不懂?!”
桂欢:原来是个男人。
他的声音偏低沉,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歪了歪头,轻声道:“你认识我?”
对方似乎听不见她的声音,过了几秒, 他又吼道:“到底是为何?!”
对面的大兄弟肯本不需要桂欢的搭话,他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了半天,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你为什么不懂?
桂欢:…你倒是说出来不懂什么啊。
听累了, 桂欢便席地而坐,右手托腮, 望着对面的“咆哮帝”出神。脑海中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一片混沌,使得她整个人都陷入朦胧之中。
白雾滑过她的指尖,稍凉的雾气犹如一根针,扎破了混沌中的滞涩,桂欢迟钝的大脑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是在做梦吧?
她捏住自己的大腿,正准备扭一下的时候,对面的大兄弟忽然“嗷”地叫了一声,那声音明显不是人能发出来的……除非对方会口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