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客栈门,秋末的天空,爽淡无云。
曾几何时,有一个人,轻轻吻着他的薄唇,问,怎么这么凉。
屠浮教把门的侍卫是两幅生面孔,上下打量了吴默一番,左边的教徒一怔,颤巍巍的问道:“可。可是吴默?”
“正是在下。”
两个教徒听了均后退一步,向院内奔去。
不久,一个中年男人兴冲冲的走了出来,无毛的头顶增亮,脖颈上带着一串狰狞的骷髅头,看到吴默后,先是惊喜,再来是疑惑,慢慢的归于平静。
吴默笑吟吟的走上前,说道:“师公,小的千里迢迢回来看你,赏点酒菜吃可好?”
姜长老宽宽的衣袖一甩,豪爽的搂着吴默的肩膀:“使得。咱们里面走!”
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因此厨房只有点下酒的凉菜,姜长老和吴默一人捧了一坛烈酒对喝起来。
一年的时间,屠浮教里发生了很多事。
事情发生后,屠浮教里乱成一团,反倒是冥渊帮着姜长老打理了屠浮教的大部分事务,呆了两三个月才走。如今,屠浮教的教主是姜长老,云长老为第一长老。吴默走后,加上姜长老继位,屠浮教只剩六位长老,又提升上四位长老。
其中有三个吴默都认识,豆子、虎子、星儿。
吃了一口金针磨拌黄瓜,姜长老说道:“冥渊真帮了挺大的忙,但最近听说他病了。”
“病了?什么病?”
“不太清楚,挺重的,冥渊教里也乱哄哄的了。对了,吴默,那天跟你走的人,是叫飞镖吧?”
吴默喝口酒,点点头。
“要是方便的话,我是说可以的话,让他回冥渊教一趟吧,冥渊找不到你,留话跟我说,他想见那个叫飞镖的。”
吴默愣了愣,飞镖和冥渊的事情他问过一次,飞镖左躲右躲的把话题岔开了,他也就没再问。
“我回去跟他说一下吧。”
姜长老应了声,举起酒坛,吴默也举起酒坛,碰了一下,仰脖“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满满的一坛酒,就剩小半坛了。
辛辣的液体刺激着多日来营养不良的胃肠道,火辣辣的筋挛者。脆弱的胃粘膜快速的吸收了酒精,头脑微醺的混沌。
“当初那事发生后,我挺自责的,作为你的师公,一点都没发现这些事,唉。也是你小子,心思太沉了,一点没露出来。啧啧,说这些干什么,喝多了,喝多咯。”姜长老摇摇头,眼角的皱折好像又增加了些。苍老了许多,不禁让人感到唏嘘。
唏嘘这易逝去的脆弱年华。
“他……在哪?”吴默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他不愿意说“墓碑”,仿佛不提起,这个人就活着,自欺欺人的行为,往常的吴默是不屑的。
姜长老定定的看了吴默半响,开口道:“他……现在应该在柔浪阁。”
“哐当”沉重的酒坛掉到了地毯上,琥珀色的液体从檀口涌出,洇湿了毛绒绒的毛毯。
现在?这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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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刀光默影 ...
吴默双手猛按太阳穴,大脑因为这个突入其来的讯息突突的跳跃着。
现在,说明平时不一定在柔浪阁,说明他能动,不是一个冰冷的墓碑,说明,他,还活着!
姜长老像没看见吴默的失常一般,淡淡的说着:“当初好不容易将他救活,但武功是全没了,他仇家还多,所以对外宣布他死了,不过现在他也不好,疯疯癫癫的,让人看着都心疼的慌。”
喝了一口酒,姜长老悠闲的吃了口凉菜,看着吴默飞奔出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畅快了许多:“默儿,缘分这东西本就是一个圆,你无论怎么走,还是会被套回来的。”
“咕咕——”尖锐的啼鸣在屋外响起,姜长老往窗外看了两眼。红彤彤的依然鸪站在高高的树杈上,展翅欲飞。
姜长老摇头晃脑,思索了半天。
不知是哪本书上写的,依然鸪,代表的不是姻缘,而是宿命。
是宿命将两个南辕北辙的人捆绑到了一起,是宿命演绎出了一段段的姻缘与孽缘。
“这一切,都是命啊……”
吴默悄悄的走进柔浪阁,蹑手蹑脚的不敢惊动一草一木,柔浪阁里很安静,走了半天都没遇到一个人。
秋天的花园百花凋零,满眼所及均是一片枯黄色。
渐渐的,吴默听到了一个人的说话声。深吸了几口气,压抑住胸腔的跳动,吴默一步一步的向花园的凉亭中踱步,躲在一处浓密的枯花圃后,向亭中望去。
一个人,穿着黑底白浪袍,原本白皙精壮的胸膛如今都能看出突兀的骨头,黑色的浪花也失去了黑曜石般的色泽。
深深的黑眼圈显得整张脸都憔悴不堪,双颊微陷,狭长的丹凤眼显得大了几分。
段千浪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纸牌,纸牌已经很旧了,边角泛黄,微微的翘起。骨节分明的十指上,带满了五颜六色的琥珀戒指,莹润的琥珀表面雾蒙蒙的,显然带了很久,表面摩擦的已经不光滑。
“默儿,该你出牌了。”段千浪嘴角含笑的说着。
他的对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教主,吴长老,已经走了。”男仆一脸要哭的表情,喃喃的说着。
段千浪不为所动,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说着:“默儿,你怎么不说话?是生气了吗?”
“教主,正午了,该回去用餐了。”
段千浪皱皱眉,将纸牌一张张整理好,重新摆成两份,依旧笑着,背部微微弯曲,身形消瘦的不成样子,腰部仿佛一握就会折断。
“默儿,我重新发牌了,你别生气了,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我带你去西方,给你买山腰和山尖,带你去喝奶酪酒。”
“你不喜欢吗?不喜欢,我带你去吃素菜,新请的厨子,手艺很好。”
“默儿,你说过的,你是鱼,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在我死之前,你都不会离开我的。”
……
男仆在一旁嘤嘤的抽泣,哽咽的说道:“教主,您别这样,吴长老,吴长老已经走了。”
“没有走!默儿不会离开我!他现在就在这里!在这里!”段千浪猛地站起,冲男仆厉声嘶吼着。
转过身,又重新收拾纸牌,讨好的说着:“默儿吓到了是不是,都是他的错,我们重新玩。”
“教主,您别这样。”男仆双手捂着眼睛,呜呜的哭着。
段千浪修长的手指细心的摆着纸牌,臻首低垂。
摆着摆着,手指停顿了下来。
“嘀嗒、嘀嗒”一滴一滴,晶莹的泪水垂落着冰冷的石桌上,迸溅起一个个水花。
身子一松,段千浪蓦地跌坐在地上,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无声的啜泣着。
吴默将脸上的湿润抹掉,从花圃中站起身,向亭中走去。
男仆看见吴默时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立在一边。
“起来,像什么样子,你还是段千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