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城这么问,她毫不犹疑的摇头。
不要,不回去。
于是伏城没再劝她。
手术完六个小时内,手臂制动抬高,手掌伤口加压包扎,等六个小时过去,右手可以稍微动一动。
伏城进去厕所时,幼宜正在查一门课的成绩,她听见伏城在里面喊她。
“要帮我忙吗?”伏城冷静的问她。
并没有一只手不能完成的活动,哪怕会稍微困难一点——
伏城是故意的。
幼宜站在门口看他。
野兽张牙舞爪时,她也触摸亲吻过那样的狂妄,小心翼翼的,又近乎认真仔细。
幼宜在认真评估他是否真的需要帮忙,以及她知道,她在他的强势下向来都处于下风。
幼宜过去帮他解开手术服的系带。
医院的手术服其实是很宽大的版型,系带绑在腰间,如果幼宜穿的话,那个裤子完全可以塞下两个她,甚至还多。
伏城穿上,裤腿到他脚踝上,系带也只能很勉强的打个结。
所幸他做手术是在手上,裤子长短大小并不影响。
伏城: “手指这么不灵活?”
解了半天也没解开。
幼宜有点生闷气的回怼他:“那肯定没有你灵活。”
伏城:“确实是。”
一分钟后。
终于解开。
伏城眼里的漆黑沉沉的把她包裹住,卫生间狭小的空间里,他一人身量占据大半,幼宜艰难的挪到旁边,低声催促:“你快点。”
他没动,反而侧过身,声音愈沉:“你先出去吧。”
幼宜没听清,她愣了下。
伏城说:“你知道,你不能看我。”
毫无头绪的一句话幼宜怔住,她顺着这句话往回想。
如果她看了他——
于是幼宜从门边挤了出去。
到晚上,伏城右手稍微有点肿胀。
加压包扎下,充血肿胀难免,伏城的右手放在抬高点上,他肌肉贲张的手臂几乎遮住整个垫子。
幼宜在轻轻给他揉着手指。
她力气太小,手指太软,捏动他指根都需要用力,她坐在他身边,半弯着腰,柔软的呼吸已经浅浅的一道一道落在他的手指上,从他的指缝间溜过,又轻轻拂动手心。
“这样会好点吗?”幼宜问他。
“嗯。”伏城只是应了一声。
于是幼宜继续。
刚刚护士来量过体温和血压,说一切正常,不过,要是疼的话就说,可以用止痛药。
这点疼对伏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伏城和她讲他以前的事。
之前说过很多次要跟她讲故事,一直没怎么说过,今天总算有这个兴致了。
伏城讲的,都是幼宜从来没见过没听过的。
他身上的很多道伤疤,他都还清晰记得它们的来历,每一道都是一个故事。
他的声音像老磁带里带着沉重电流的播音声,不太有情绪,好像每句话都不是在说自己的事。
“那这一道呢?”幼宜指着右腹上那道细疤问。
现在那里是“Y”。
是他的又又。
“这是刚入伍时受的伤,那时是在训练。”伏城说:“伤得深,就留下了疤。”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跟随他最久的一道疤。
这么多年过去,伤疤在一点点变浅,而他如今加重了它的痕迹,就像是……加重了她在他身上的痕迹。
幼宜下巴搭在他手指边,柔软的脸颊触到他手背骨节,她往近靠了靠,抬起眼睛来,里面是如水的流波。
“那这里也会留疤吧。”幼宜看着他缠满纱布的手。
伏城:“留太多疤了觉得丑?”
幼宜摇头。
伏城身上的疤和他一样,都是猛烈强势的,是他的一部分。
就像她身上,无暇的没有一点其它痕迹。
她眼里里像一汪月亮泉。
伏城垂眼看着,于是忍不住低头,左手掐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大口又猛烈的亲下去。
他的吻来得暴烈凶猛,幼宜在那半秒间就要大口的喘不上气,她的肺活量远不敌伏城,才十几秒,她被亲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咸意落到他舌尖,伏城停下,左手抱她到怀里。
冬日的房间竟然也觉得会这么闷热。
伏城在她哭的时候会捂住她的嘴巴,不管她是不是会哭得更厉害,他某些时候的恶劣就在于,要驱着每一样都到达一个极致。
刚刚就是。
幼宜在他身边那么温柔的时候,他就受不了。
她越温柔,他越想折断她。
她终于喘过气来,抿着唇角看他,可怜的撒娇说:“都不给我擦一下眼泪吗?”
温柔的和他撒娇,更加致命。
他指腹停在她脸颊,半边手掌都摩挲在她皮肤上,给她擦干净眼泪,她抬起脸,脸颊还在他手心蹭了蹭。
大概因为他现在是个病人,她顺从的过分。
伏城往旁边挪,让她到他怀里来睡。
医院的床很小,伏城的脚甚至伸展不开,他双腿都要弯起,再把幼宜抱到怀里,他坚硬的肌肉挤得她要喘不上气,硬压得她肉疼。
幼宜低头忍住了。
在这个陌生的黑夜里,她呼吸逐渐和他同频,直到这黑色密密麻麻的侵蚀进来,她困意也重重袭来,在快睡着前,她偷偷的亲了亲他的指尖。
都说医院的墙听过最多的祷告,她今天也借着这虔诚,认真的许愿。
希望伏城明天就能好起来。
第40章
幼宜在医院照顾了伏城两天。
她的寒假生活, 才刚开始就和医院打上了交道,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兆头。
哪怕她以后还要和医院打很多的交道。
伏城的好友来看他,幼宜于是说她去楼下买两个烤红薯。
寒风凛冽的冬日里, 北方一刮, 不知道远远哪个角落里烤红薯的香味就飘了过来, 站在路口往四周看, 都不一定能发现这香味的来源。
或许它还在更远更深的胡同巷子里。
幼宜馋这一口烤红薯了。
她喜欢冬天火炉子里烤的略焦的红薯,要细长细长的,最好是流着汁的蜜香,黏黏糊糊,金黄的颜色, 一口咬下去,香和软都在唇齿间爆开。
她最后在巷子里找到卖红薯的小推车,再往前就是一片旧小区, 密密麻麻的老房子,在萧瑟寒冷的冬天, 风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钻过来。
幼宜买了两个烤红薯,还有一根大玉米棒子, 她提着袋子到医院楼下时, 看到他那位医生朋友也已经下来了。
幼宜礼貌的和他打招呼。
“我记得你是晟大医学院的。”他停下和幼宜说话,这是肯定句,接着说:“我也是,不过我是零八届的。”
比幼宜大了整整十届, 但也是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