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下的高粱杆轻轻晃动。
那些引诱琳琅进来的家伙二话不说关上了门,对她投来或是同情或是愧疚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这个脖子上挂着一块明亮琥珀的少爷戾气深重,是冥婚镇的十一红衣的佼佼者。
红衣,即为厉鬼。
温庭自言自语,“我二十岁要许什么愿呢?”
“就许——”
他贴着她的耳朵,阴凉得令人发毛。
“跟我一起腐烂在箱子吧。”
一阵阴风吹来,熄灭了琳琅手中的烛光。
温庭的双眼开始渗血,苍白的脸也逐渐变得青白。
充当祭品的众人慌忙爬进箱子里,四周空荡荡的,只有琳琅一个活人。或者说,整个冥婚镇,只有她的血是热的,可以让厉鬼取暖。
温庭的猩红指甲抵住了琳琅的脖颈。
琳琅晃了晃佛塔灯,“杀我之前,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温庭顿住了。
“你生前就爱慕我,甚至是死在我手上,可以说,你活在了我的阴影之下,那么,变做厉鬼的你——凭什么就觉得能干得掉我?……嗯?”琳琅捏起了厉鬼的下巴,他琥珀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美丽,甚至因为害怕,往外渗出一颗颗血泪。
趴在箱子里面偷看的任务者吓傻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画风不对啊!
居然**厉鬼,这娘们果然是个狠角色啊!
温庭哭得上气不接上气,“……你,你无耻!”
琳琅:“……”
救命,她审美是不是异常了,竟然觉得这个厉鬼可可爱爱的?!
厉鬼哭起来是很要人命的,众人捂着耳朵东倒西歪,唯有琳琅不受影响。鬼魅能影响人心,出现重重幻觉,但要是人心比鬼还硬,她将所向披靡。
琳琅走了那么久也累了,她找了一个阶梯坐下来,并拍了拍自己的腿。
“上来。”
温庭迈着小碎步,要走不走的样子。
“过来!快点!你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温庭被吼得特别委屈。
到底谁是鬼啊?
他瘪着小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朝着琳琅飘了过去,又瞅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坐在腿上。
屁股只敢压三分之一。
琳琅抱着他的细腰,追问,“这镇子最厉害的是谁?镇长吗?”
温庭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镇,镇子上有十一个红衣厉鬼。”
任务者们从箱子里爬出来,团到琳琅附近,被温庭瞪了一眼,他们头皮发麻,又往后退了几步。
“十一红衣?什么来头?”
为首的中年男人说道,“这十一红衣,有十个,在家里备了活棺,活棺你知道是什么吗?是用来抬活人出嫁的,这叫生死配,让活人生生闷死在棺材里。像我们这院子,就配了一口红活棺。”
温庭幽幽看过去。
中年男人登时不敢动弹了。
琳琅一拍厉鬼脑袋,“你接着说!”
“咳,还有一个,好像是苏氏,他的是死棺,据说他是一个娱乐圈里的经纪人,女友死了,他就跟牌位结了婚,后来听说这里很灵验,能看到想看的人,就带着牌位在这里住下,还开了一家糖炒栗子店,他准备再为亡妻办一场冥婚。”
琳琅若有所思,问了个关键的问题。
“今天几月几号?”
众人没吭声。
琳琅冲着厉鬼温柔微笑,“你想不想跟我过二人世界呀?只有我们两个。”
小厉鬼眼睛一亮。
惨白的灯笼摇晃起来,一阵阵阴风擦过众人的脖子。
卧槽要不要玩的这么大啊!
中年男人立刻就说,“今天是2月21号。”他随后补充了一句,“正月初十。”
琳琅装作不经意问了一句。
“我看今天结婚的挺多的,明天也一样吗?”
众人齐齐打了个冷颤,像是讳莫如深。
“不。”
“明天,明天只有一场婚礼。”
琳琅还来不及挖掘更多的细节,又有一道魁梧的身影奔进了院子里。
……又一个红衣?
众人吓得尖叫逃窜,而那人不管不顾,蒲叶般的大掌拽住了琳琅。
“走!”
黑甲将军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抓住琳琅,而在他身后,跟着一只大肥鹅,它探头探脑的,张嘴咬住琳琅的婚纱,与主人齐力同心,要将她给拉走。
“……滚开!”
温庭叫声凄厉。
“她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去死!去死!去死!”
赵承罡冲着人中气十足地吼,“她是个活人!留在这里会死的!你是个蠢货吗!”
温庭固执抱住了琳琅,血泪一颗颗淌下。
赵承罡心浮气躁,抓了抓头发,薅下了一把,他还愣了愣,鬼也会掉发?随后将军将头发扔开,怒道,“让开!老子要带她走!上面已经发下了喜帖,正月十一,黄道吉日,明天,明天,我们喝的是她的喜酒!”
温庭被吼愣了。
他不自觉松了手。
门外停着两匹黑色骏马。
而在骏马之上,一个容貌俊美的年轻公子朝着琳琅伸了手。
“锦娘。”
他温柔地唤。
“上马吧,我们带你离开。”
赵承罡气哼哼的,无视狡猾的情敌,抱着琳琅放到了自己的马上。
周雪程也不在意,他收回了手,笑着望着琳琅。
赵承罡扬起缰绳,马儿动也不动,仿佛被千斤重石压着。
将军扭过头,正对着一张精致惨白的脸,主人眨动着琥珀色的眼珠,然后流下血泪。
“……”
两鬼一人共骑一匹,这画面就很诡异。
“小白脸,你再吓老子的马,老子就让马蹄碾碎你!”赵承罡恶狠狠地威胁。
温庭哭唧唧倒在琳琅的怀里。
琳琅就说,“你干嘛这么凶?”
赵将军郁卒了。
琳琅又指了指里边,“把那个人带上,他知道的最多!”
中年男人哭丧着一张脸。
小祖宗,你也太“恩将仇报”了吧!
中年男人最终被周雪程抓上了马背。
“哒哒哒——”
骏马飞驰过洒满红色炮衣的街道。
唢呐声一阵接着一阵的,到处都在办婚礼。
而婚礼的“女主角”,不是在逃婚,就是在准备逃婚的路上,所以当他们看见两匹马擦着婚轿过去,个个瞪直了眼。
刚才他们没看错吧?
那不就是三位红衣吗?
虽然说冥婚的主色调是红色的,但新郎官的红衣跟他们的红衣是不一样的,前者是普通的红,后者更像是早已凝固的血痂,弥漫着不祥的气息。他们当中有的是在医院挂掉的,也有的来得更早,在海洋馆就遇害了,被一股脑儿投入到这个冥婚场景。
经过零碎的情报收集,他们一共推断出了这镇子上有十一位红衣,九十九名新郎官,以及二百九十七名镇民。
在他们来之前,镇民就是最卑微的底层。
每场冥婚的举办,每家每户都要出一封份子钱和三份“贡品”,等到婚礼办完了,镇民也一个不剩了,直到第二天凌晨,一切走回原点,大家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