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吧！丁丁，我会很乖很听话。我什么都愿意做。”她急得哭乱了一张脸，苦苦哀求面前这个唯一爱她的人。“他说再过几年就把我卖去舞厅帮他赚钱！”
“他只是说说，不会真的那么做。”丁丁拿起刀叉帮她把牛排切成小块，安慰他说。
她急切地说：“你不知道他现在变得多可怕！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他一定会卖了我！你不收留我，我也会逃走。”
这一次，她是铁了心出走。
“你一个人能跑去哪？”
“我可以去打工。”她说。
丁丁苦笑：
“没有人会雇一个小孩。快吃吧，牛排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没吃。
“丁丁，求求你吧！我将来会赚很多钱还你。”她傻气地说。
她的话把丁丁逗笑了。
丁丁怜爱的目光凝望着她。
“小毛，要是你是个男孩子多好啊！男孩子多自由啊！不像女孩子。”丁丁这句话说得很苍凉，好像不是对她说，而是对自已说。
她酸苦地说：
“那我下辈子变成男孩子来报答你。”
听到这话时，心软的丁丁开始眼红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看着她，好象在考虑，在思量，在心里挣扎。
“要是给你舅舅捉到怎么办？”丁丁终于说。
“不会的，我们今天就走。”
“今天？你得让我想想。”
“我宁愿死也不回去。”她坚决地说。
“我得回去跟我老公说。”
“要是他不答应呢？”她惊了起来。
“不会的，他很疼我的。我想要什么，他都给我。他很喜欢小孩子。”丁丁说这话时嘴角浮起幸福的笑意。
“那我什么时候跟你回家？”她简直不想等到明天。
丁丁想了想，说：
“早上肉店会很忙。这样吧，你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两点钟，你来这里等我。”
她舔了舔干涩龟裂的嘴唇，满是泪痕的脸终于笑了。
“天！你看你！你的嘴怎么会烂成这样？”丁丁从化妆包里掏出一跟护唇膏帮她擦嘴。
等丁丁擦完嘴，她使劲抿抿两片嘴唇。
丁丁接着又拿出一面有柄的小镜子，抿着嘴，把镜子放到嘴巴前面。
“你看看好不好看？”
她在镜里看到自己。
那根护唇膏带些许闪亮的玫瑰红色，跟丁丁嘴上擦的颜色一样。
“呃，好看。”她对着镜子抿嘴微笑，看了又看。
“你好像刚刚跟星星亲了一下嘴。”丁丁笑着说。
她忍不住又朝镜子看了一眼。
“你留着。”丁丁把那根护唇膏放到她手里。
“送给我？”她问。
“我还有很多唇膏。以后你搬来我家里住，我教你化妆。”丁丁朝她微笑，说话的声音很呢喃。
“小毛长得很漂亮，化了妆更漂亮呢。漂亮的女孩子就是自己的星星，自己照亮自己。”
她轻抿两片嘴唇，羞答答地笑了，她好像还是头一次听到别人说她是地自己的星星。
后来，她们离开餐厅，大手牵着小手一起走到车站月台。
一列火车停在月台等待。
“你走的时候，千万别让你舅舅发现喔！记得要带走所有证件，记得吗？”丁丁上车时再三叮嘱她。
“记住了。”她大力地点头，逃走的计划早就在她的脑海中排练过许多次了。
“记住是两点钟喔。”丁丁回头又说一遍。
“嗯．两点钟。”她竖起两根手指。
信号声长长地响起，那列火车缓缓地离开月台。
她追若火车不停跟车厢里的丁丁挥手，知道她追不上了，知道两个人终于看不到彼此，她还在那儿使劲挥着手。
28
那天离开火车站，回到天使巷，已经是夜晚，没想到事情比她想像中顺利。
舅舅直到半夜才回来。这时，她早已经上床。
听到舅舅用钥匙开门的声音，他连忙拉高身上的棉被盖台头，缩成一团，假装睡着了。
舅舅一进来就亮起天花板那颗油腻腻的黄色灯泡。她听到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歌，听到他脱下身上的大衣甩到一边的声音，听到他吹着口哨坐在床边脱鞋的声音。
看样子他今天晚上是赢了钱。只有赢钱的时候，他心情才会好。
无论他心情好不好，过了今晚，都跟她没关系了。她再也不用挨他的打。
他很快就关灯上床，没多久就开始打鼾。
因为害怕明天来不及换衣服，她和着白天那身衣服睡觉。然而，这天晚上，她无论如何也睡不。
屋里面只有一个积尘的破窗，看不到天空。
她从被窝里冒出头来，怔怔地望普窗外无边的黑夜，憧憬着美好的将来，她又可以回到学校读书了。丁丁和丁丁的老公以后就是她的家人。她终于有了一个家。她们三个人会一起过着幸福的日子。每天下课后，她也要到肉店去帮忙。她总不能白吃白喝。
她想起丁丁告诉她说有一个女孩子长得跟她很像，那个女孩是个小神仙，未卜先知。
世上真的会有另一个人长得跟她一模一样吗？而且还是个神仙？
她眼睛望着天花板，想着想着差一点就不小心笑出声来。什么神仙嘛？只要能够离开这里，她也就算是个神仙了呗。
她有一会儿好象是睡着了，等他张开眼睛醒来，天巳经亮了。她悄悄爬起身，踮着脚走到舅舅的床边。她蹲在他床边，看到他仰脸睡着，嘴巴半开，嘴角流出几星口水泡沫。睡得死翘翅的。
她挪开脚步坐在地上穿好鞋子，拿出她昨晚藏在被子底下的那个黄色背包背上，蹑手蹑脚走去门那边。
她回头看了舅舅一眼，确定他没醒，她慢慢地扭开门锁，把门打开一道缝，侧身出去。等她出去了，她把钥胜插进门锁的匙孔里，转开锁，小心翼翼地将门从外面关上，轻轻转动钥匙锁门。
她拔掉钥匙，转身就跑，她好像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
29
她到达火车站的时候，时间还早．她先跑去大堂餐厅看看丁丁到了没有。
她们昨天坐的那张桌子，这会儿坐着一个穿驼色风衣的老男人，鼻梁上架普老花眼镜，摊开手上的一份早报在读。她在餐厅转了一圈，没看见丁丁。她不放心，出来之后又回去巡了一偏，确定丁丁没有跟她一样早来了。
丁丁说过早上肉店会很忙。距离两点钟还早呢。
她背着背包，在火车站大堂里里外外转悠。
她没带很多东西出走．只带走了地的证件，她的毛毛狗，还有她在垃圾堆里抢到的那本《天方夜谭》。她离开的时候，故意把拖鞋摆好在床边。舅舅只会以为她出去了，要一直等到晚上，她没回家，他才会发现她已经跑了。
售票处排着一条长长的人龙，她站在旁边那块巨型的列车时间表下面，台着头，交叉着两条腿，煞有介事地看了一会。从总站开出的火车班次很多，那张时间表排得满满的，不停更新，很多站名她连听都没听过。她想起地昨天跟丁了说了很多话，偏偏忘了问她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