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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换星夜的女孩(浪漫迷情系列)(3)

她发现牠时,牠躺在人行道上凄凉地发着抖。她蹲下去看牠,鲜血浸湿了牠的羽毛,牠看起来很小,只有欠欠的一握。

她连忙扯下戴在手上的两只羊毛手套小心把牠裹起来带到兽医那里去。

小乌鸦伤得很重,牠可怜的的肚皮给一只鹰的爪子抓破了。兽医把伤口缝合,给牠擦了药,却宣布牠多半活不过明天。

她泪汪汪地把牠裹在手套里带回家,每天替牠换药洗伤口,又把牠放到床头的小灯旁边。那盏灯从早到晚亮着,给牠温暖。

没想到这顽强的小乌鸦奇迹地活了下来。

她给牠起了个名字叫山鲁。

那是她儿时拥有的第一本书,是她在路边的垃圾堆里捡到的。

虽然书已经破皮,也有些缺角,但是,《一千零一夜》这个书名就像一个美梦般吸引着她。她捡起书,用衣袖使劲擦干净,藏在身上带回家去。

那个夜里,她躲在被窝里,利用手电筒的微光偷偷看书。

一连几个无眠的夜晚,她为故事着迷,想象自己就是那个勇敢的波斯姑娘小山鲁。

为了阻止残暴的国王每天杀一个少女,山鲁自愿嫁给国王,然后每天晚上给国王说故事,说到最精彩的地方却突然不说下去,故意吊他胃口。

国王为了听故事,只好不杀她。山鲁的故事就这样说了一千零一夜,国王早已经爱上了她。

她是曾经那样喜欢过山鲁。

直到如今,她始终相信,美好的东西是会有一千零一夜那么长。一千零一夜是个美丽的象征,那就是没有离别,永不永不说再见。

她的山鲁不但活了下来,更一天一天长大,愈来愈漂亮,彷佛会这样一直活下去。

她走出客厅,把小飞象购物袋里的梨子放到厨房的电冰箱里去。

然后,她戴上手套,晃到客厅,拧开音响。

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在夜的房子里回荡,她随着贝多芬的节奏把房子打扫干净。

打扫完房子,她走进浴室,扒掉身上的衣服,扭开水龙头,开了一缸泡澡的水。

水满了,她跨进浴缸,泡在水里,用一块海棉擦着身,想要擦掉依兰依兰和血的味道。

突然,她滑下去,把整颗头浸泡在水里,憋着气,心里一直数着。

过了很久,当她终于憋不住了,她把头自水中拔起,甩了甩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

她的脸颊白皙晶亮,头挨在浴缸边边,大口吸着气。

一个人被一根绳子狠狠勒着,拚命挣扎,没法呼吸,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死亡,那是多么的可怕?

默林是阿瑟王的参谋,英国史上名列第一的宫廷魔法师,传说他是夜魔与凡间女子所生,法力无边,能召唤精灵和巨龙。

那个一年前被杀的灵媒应该是因为这个缘故而用默林夫人这个名字的吧?可惜,她召唤的是却是自己的死亡。

凶手为甚么要连续杀掉两个女灵媒?他那么恨灵媒吗? 这两起命案始终茫无头绪。

要是她有第六感,那多好啊!那她就能知道谁是凶手。

她放掉浴缸里的水站起身,用一条浴巾裹着自己,拿起吹风机,坐在浴缸边缘,弯下头去,缓缓把头发吹干。

然后,她把地上的头发一根一根捡起来丢到马桶里用水冲掉,又将浴缸和浴室的地板擦干净。

她裹着浴巾,坐到阳台的台阶上,望着深沉的黑夜,默默地吃着一颗梨子。

她低下头去,嗅了嗅裸露的两个肩膀,不管她把身体擦了多少遍,依兰依兰的味道始终在她鼻子萦回不散。

山鲁早就睡着了,惟有她心中的思念在这样的月夜翻腾开来。

就是啊,有些案件也许永远都破不了,就像有些爱情也许永远都没有结果。

她起身,穿回衣服,把阳台的滑门拉上。

客厅的小几上摆着一副围棋和半瓶白兰地。她拿起棋盘上的一颗黑子,挪了几步。

离开前,她从雨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抖出一颗黄色的药丸,丢进那瓶白兰地里,使劲摇了摇瓶子,喝了一口,然后把它放回去。

她把灯关掉,带上门,重新坐上小妖,仪表皮上的夜明钟指着四点二十分。

夜已阑珊,她开着小妖,驶离牵牛街的公寓,越过漫长寂静的黑暗,回去浣熊街十一号。

那是她住的地方。

4.M44星团

浣熊街这幢五层楼高的褐绿色公寓跟牵牛星街的公寓之间隔着一片海,遥遥相对。

她把小妖停在楼下,搭电梯上楼。

电梯缓缓升上顶楼,她从包包里掏出钥匙。

公寓是一层两户的,她走出电梯,打开左边的一扇木门。

木门上挂一个用树枝,干花,松子和铃铛编成的圣诞花环,已经积了些尘。

她带上门,进屋里去。

灯亮了。柔和的光线映出了家具的大致轮廓。这儿的家具和摆设几乎跟牵牛星街那边一样,灯是一样的毛玻璃灯罩落地灯,沙发是一样的深蓝色沙发,就连地板也是一样的地板。

没有乌鸦的阳台对着大海,荡来海浪的声音。

这里是她白小绿长大的地方。

门边乱七八糟地散满了她的鞋子,她手撑着挨墙的一个五斗柜,用脚找到拖鞋。

屋里乱乱的,她把包包和身上的雨衣脱下来甩到沙发去。

她晃着拖鞋踱到厨房。

厨房洗手槽里堆满了未洗的碗盘,火炉上搁着今天早上未吃完的炒蛋。她望着那盘炒蛋皱了皱眉,看来已经不能吃了。最后,她决定把蛋倒掉。

她转过身去,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青绿色的梅子酒,在一个矮玻璃杯里放满冰块,把酒倒满。

她拿着酒杯晃出客厅,在唱盘上摆了一张贝多芬,继续听她的《命运交响曲》。

梦幻的月光浮在寂寥的空中。 她压着一条大腿坐在那张蓝色的布沙发里,静静地喝着冰凉的酒。

有时她想,在月夜里死去的人,会不会是活着的日子错过了许多月色?

她有一张地图,是从天空上鸟瞰这座城市的。

地图上,有她住的这幢浣熊街公寓,也有牵牛星街二号那幢公寓。

一天,她无意中发现,要是把这张地图看成一张观星图,那么,这里和浣熊街的房子,加上周围的建筑物,桥梁,公路,海岸线和小岛,以点和线连起来,竟然刚好就是巨蟹座,蛇夫座和狮子座的形状。

这座城市就像三个星座倒影在地球上。

天空上的蟹腹是由四颗小暗星组成的。这块星团有个编号:M44 星团。

这里跟牵牛星街的公寓所处的位置,丝毫不差,正好就是其中对望着的两颗小暗星。

古代中国人认为 M44星团是人死后要去的地方,象征着死亡。古希腊人却相信 M44 星团是人将要诞生之际,灵魂投胎的出口处。

没有死,就没有生。

千古以来,M44 星团是开始,也是结束,是起点,也是终点,是诀别,也是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