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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里的幸福饼(都会爱情系列)(22)

“是谁的?”文治问。

“没用的。”我随手把信搁在饭桌上,“我去厨房看看柠檬派焗好了没有?”

“你要到巴黎开店吗?”他拿着那张传真问我。

“我不打算去。”我说。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没时间--”我把柠檬派放在碟子上,“出去吃甜品吧。”

“真的是因为没时间吗?”

“我不想离开你,这个理由是不是更充分?”我摸摸他的脸。

“你不要再为我牺牲。”

“我没有牺牲呀。”

“你不是很想成名的吗?”

“我已经成名了。”

“在巴黎成名是不同的。”

“即使在那边开店,也不一定会成名,在香港不是已经很好吗?”

他显得很不开心。

“我并没有牺牲些什么,我不是说过讨厌别离吗?”我抱着他,幸福地把脸贴在他的脖子上。

“你不是也说过不想做一只蓑衣虫,一辈子离不开一件蓑衣的吗?”

“如果你就是那件蓑衣,我才不介意做一只蓑衣虫。”

他轻抚我的头发说:“我不想你有一天后悔为了我,而没做一些事。”

“我不会。”我说。

九六年十二月里一个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里,良湄来按门铃。

“你还没睡吗?”她问我。

“没这么早。”

“我和傅传孝的事让熊弼知道了。”

“是谁告诉他的?”

“有人碰见我们两个。”

“那你怎么说?”

“当然是否认。”她理直气壮地说。

“他相信吗?”

“他好象是相信的。他是个拒绝长大的男人,他不会相信一些令自己伤心的事。”她苦笑。

“你跟傅传孝到底怎样?”

“大家对大家都没要求、没承诺,也没妒忌,这样就很好,不像你和文治,爱得像柠檬。”

“什么像柠檬?”我一头雾水。

“一颗柠檬有百分之五的柠檬酸、百分之零点五的糖,十分的酸,一分的甜,不就像爱情吗?我和傅传孝

是榴槤,喜欢吃的人,说它是极品,不喜欢的说它臭。”

“那熊弼又是哪一种水果?”我笑着问她。

“是橙。虽然没个性,却有安全感。”

“你改行卖水果吗?”

“你说对了一半,我这阵子正忙着处理一宗葡萄诉讼案,正牌的葡萄商要控告冒牌葡萄的那个。”

良湄走了,我在想她说的“十分的酸,一分的甜”。文治回来时,我问他:

“如果爱情有十分,有几多分是酸,几多分是甜?良湄说是十分的酸,一分的甜,是吗?”

“没有那十分的酸,怎见得那一分的甜有多甜?”

原来,我们都不过在追求那一分的甜。

我们吃那么多苦,只为尝一分的甜。只有傻瓜才会这样做。

第二天是周末,下午,良湄来我家里一起布置圣诞树。文治从电视台打电话回来。

“良湄在吗?”他很凝重的问我。

“她正巧在这里,有什么事?”

“熊弼出了事。”

“什么事?”良湄问我。

熊弼在大学实验室里做实验,隔壁实验室有学生不小心打翻了一瓶有毒气体,熊弼跑去叫学生们走避,他

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结果吸入大量有毒气体。他自行登上救护车时,还在微笑,送到医院之后,不再醒来。医

生发现他肺部充满了酸性气体,无法救活。

良湄在医院守候了三天三夜,熊弼没机会睁开眼睛跟她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我最后一次见熊弼,是在方维志公司乔迁的酒会上,他落落寡欢地站在一角。他幽幽地跟我说:“长大是

很痛苦的。”现在他应该觉得快乐,他从此不再长大了。临走的时候,他跟我说再见。他像小孩子那样,轻轻

地跟我挥手。

别离,成了诀别。他永远不知道,他爱的女人,一直背叛他。背叛,是多么残忍的事。

丧礼结束之后,我在良湄家里一直陪伴着她。傅传孝打过几次电话来,她不肯接。她老是在客厅和厨房里

打转。

“那个葡萄商送了几盒温室葡萄给我,你要不要试试?”她问我。

我摇头。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我:“你要不要吃点什么的?我想看着你吃东西。”

我勉强在她面前吃了几颗葡萄。

又过了一会儿,她老是走到厨房里,不停地洗手。

“良湄,你别再这样。”我制止她。

“他临走的前一天,我还向他撒谎。”她哀伤地说。

“你并不知道他会发生意外。”我安慰她。

“他是不是不会再回来?”她凄然问我。

我不晓得怎样回答她。

“我想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听说每个人在天上都有一颗星,他死了的话,属于他的那颗星就会殒落。下一次,你看到流星,就跟流

星说对不起吧,他会听到的。”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我不会这样对他。”她含泪说。

为什么我们总是不懂得珍惜眼前人?在未可预知的重逢里,我们以为总会重逢,总会有缘再会,总以为有

机会说一声对不起,却从没想过每一次挥手道别,都可能是诀别,每一声叹息,都可能是人间最后的一声叹息。

我安顿良湄睡好,回到自己家里。

“她怎么了?”文治问我。

我一股脑儿扑进他怀里。

“我们结婚好吗?”我问他。

他怔怔地望着我。

“你肯娶我吗?”我含泪问他。

他轻轻为我抹去脸上的泪水说:

“我怎么舍得说不?”

“我们明天就去买戒指。”我幸福地说。

第二天,我们到“蒂芬妮”珠宝店买结婚戒指。

我选了一对白金戒指。

“这个好吗?”我把戒指套在左手无名指上,问文治。

“你喜欢吧。”他说。

“你也试试看。”我把戒指穿在他的无名指上。

“有我们的尺码吗?”我问售货员。

“对不起,两位的尺码比较热门,暂时没有货。”她说。

“什么时候会有?”我问。

“如果现在订货,要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这么久?”我愣了一下,“不是空运过来的吗?”

“不错是空运,但戒指是有客人订货才开始铸造的,全世界的‘蒂芬妮’都集中在美国铸造,所以要轮候。

你知道,很多女孩子只肯要‘蒂芬妮’的结婚戒指。”

“真的要等三个月?”我问。

“两位是不是已经定了婚期?”

“还没有。”文治说。

“要不要到别处去?”我问文治,“三个月太久了。”

“你喜欢这枚戒指吗?”他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