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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从今夜白(年年今日系列之白露)(9)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每个人都有迷茫的时候,我也有。”卫琪棋温柔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卫琪的温柔并不能走入她的心,说到“迷茫”,她想起的只是认识的第七天,他们在面摊上吃面,花离离对她说的关于“自私和孤独”……那才是真正的灵魂的迷茫,不是么?卫琪的温柔听起来很虚浮,她并不想听,“卫将军,听说你即将北上驻守边防?”

“是的……”卫琪微微诧异,“你……”

“我和你一起去。”她坚定地说。

“可是你……我一直以为,那个地方不适合你,你不喜欢战场,我说的没错吧?”

“我不喜欢战场,更不喜欢定水!”她冷冰冰地说,“我只是发现我是那种除了战场之外便一无是处的女人而已。怎么,不能去吗?”

卫琪怔住,“长钗……”

“没有事的话,明天见。”她拂手而去,什么也不想听。

这么冷静、任性的女子……她其实……很想哭吧?第一次爱得那么认真,却只是一场恶劣的骗局,包括对自尊的挫伤和对自己的失望,是不是?花离离——他几乎毁了陆长钗,如果不是她这么骄傲这么任性,她已经被他全部毁了。卫琪突然感觉到一股凄凉,就算她这么痛苦,她也不会对他说——不会对任何人说,他和她之间永远都隔着这样的距离,永远都是这样,无论他看她的目光有多灼热,她视若无睹。

为什么她会对那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动心呢?

为什么他可以听她的心事?

花离离,一个堕落如斯的男子,你能够和他说什么?

一起仰望星空、能看见的又是什么?

“喂。”

那天的戏陆长钗自然再没有去。

下戏之后。

鸳子递给他一个包裹,里面是竹筒饭,“她真的要上战场去了。”

花离离解开包裹,“是吗?”

鸳子凝视着他,“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

“不关心。”

“骗人。” 鸳子淡淡地说。

“我骗人很稀奇吗?”花离离淡淡地说,“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我骗。”

“你说!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那个女人!”鸳子厉声问。

“我告诉你了,你就信么?”他指尖沾了一点口红往自己唇上点,抿了抿唇,转过脸来一笑,“漂亮吗?”

“很漂亮、很像狐狸妲己。”鸳子冷冷地说,随后嫣然一笑,“不管你怎么样,我还是最爱你。”

不关心。

他当然不关心自己的猎物被猎之后究竟如何,对不对?

四 还恐添成异日愁

北边的疆土与大理相连,风景秀丽气候宜人,来这里戍守其实并不辛苦,但陆长钗显然并不快乐。

“长钗,这里不是高山气候比定水温暖,但是你到这种地方也记得披一件衣服。”卫琪温柔地跟随在她身后,手里提着她的披风。

这里是深山之间的戍站,她一个人策马而来,一阵狂奔之后停在山丘顶上看山下的河流,迎风仰头,深深吐出一口气。

“接着。”卫琪把披风掷了过去。

她一笑接过,“担心我会跳崖吗?”她对着风甩了甩头,大声说,“我不会的!我是铁麒麟!姓花的给我去死吧!”她在军队之中耳闻目染的粗话冲口而出,却听得卫琪一阵大笑,“说得好!正是姓花的给我去死吧!”

“姓花的给我去死吧!”陆长钗对着天空大吼,发泄过后粲然而笑,“我是不会这样完蛋的!”

“哈哈哈……”卫琪忍不住笑起来,陆长钗就是这点可爱,她是那种直来直去,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虚伪的女人。

一年征战。

在定水发生的事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在马蹄声中、血肉之间早已忘却什么是柔情、何况是虚幻得柔情。

“杀啊——”

“哦——”

她一声令下满山遍野的呼应,那低沉的呼应和狂奔的马蹄就像千古旷野泛起的孤魂,自天边如刀翻卷起来,杀向敌方。

“冲啊——”她举剑狂喊,扑入战场的时候那满山遍野的疯狂让她忘记了自己是憎恶战场的。

有一首歌曾经那样唱过:哭泣的故事已经变成往事,眼泪的滋味谁都懂得忘记,只有时间依然那样无情,带着复杂和矜持的爱情汇入河水,流向远方。

那场大战以后,遐水和大理定了和约,和平看来越来越接近现实,也许不用多久遐水就真的可以享有太平,再也不必有人溅血在杀场上。

只是为什么她依然不快乐?

卫琪曾经好几次旁敲侧击向她示爱,她本该是不懂的,不知道为什么懂了、却又装作不懂。李越也曾大胆开口向她求婚,她回绝了。为了感情的事妹子也曾写信苦口婆心地说过她,甚至卫琪和她大吵过一场说她还是为了花离离在守身。

那天……她没有见过卫琪这么愤怒。

“为什么不行?你有新的意中人?你讨厌我?我配不上你?是不是你还爱着那个混蛋,爱过了就一辈子不会忘记……不然的话……不然的话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我有什么不好?”

“我当然不是为了那个混蛋!”她本能地反驳,“我只是……我只是不想找个男人就这样过一辈子而已!我不想……嫁人。”

“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想过嫁给他吗?”卫琪冷笑着问。

“没有!”这一下陆长钗猛然回头斩钉截铁地回答,她凌厉地盯着卫琪,以至于让他不得不相信她真的没有想过婚姻,就算她爱了那么深也没有想过一辈子。

“我不是母猪。”她冷冰冰地抛下一句话,就此走人。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想过婚约?即使和她相爱了也不行吗?卫琪惊愕地看着她,从那时候开始他才明白——陆长钗对幸福竟有如此深的不信任,她不相信另一个人可以给她一辈子的……不,应该说她不相信有人可以陪伴她一生一世不会变,不管是情人还是朋友。如果不能让她相信两个人是会幸福的,她是不谈婚约的,

因为看过了太多突然的死亡终于凝聚成对无常的恐惧吗?他突然想到,难道……难道……花离离竟是懂的?

那大吵过之后,他再没有提过婚约的事,她依然当他是好朋友,但是卫琪知道这一辈子他只是一个好朋友。

“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想过嫁给他吗?”

她当然没有想过要嫁给谁。

花离离教给她的只是懂得放纵欲望去享乐。

何况他一开始就说:“我不求神,也不求你能嫁我,你能够……每天都来看我的戏吗?”

所以他是她第一个不排斥的男人,他没有侵略感,不会像卫琪这样逼迫她。

很可惜,那一切都是假的。

一年多不见了,定水依然沾染着皎镜潭的寒香,干净而朴实。

她骑马自中央大街奔向陆府,身后跟随着她的十三个随从,一阵狂烈的奔马声,震得两边街道的房屋都微微颤动,路人都悚然失神地看着这刚刚从战场班师犹带杀气的队伍。只见陆长钗一身铠甲,手持长剑自马背上一跃而下,“霍”地一撩披风,走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