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延川想起身,却被陈浩生按回去,“别动,躺着。这两天不要下床活动,等我复诊后再说。”
慕延川点头,叫阿元,“送送陈医生。”
阿元躬身一礼,陪着陈浩生出去了。
护士配好药,走到床前,语气温柔地说:“慕总,给您输液了。”
“好。”慕延川把左手抬高,护士接住,用止血带绑住手腕,轻轻拍打几下,血管就暴露出来。
“我扎了,慕总。”
慕延川点头,“好。”
手背上传来一下尖锐的刺痛,很短的一瞬,之后,就是凉。从针头到血管,再渐渐蔓延至全身。
护士调节好滴速,弯腰,说:“那我在外间等着,您有情况叫我。”
“谢谢你。”慕延川说道。
护士很快出去了,偌大的主卧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独的躺在床上。
慕延川侧过头,看着落地窗外美不胜收的别墅夜景,陷入沉思……
送走陈浩生,阿元快步穿过全进口石材、砂岩和石板瓦建成的别墅外体建筑,走进虹宫富丽堂皇的大厅。
这里,就像是旧世纪的贵族城堡,宽阔典雅的窗户造型、石质扶手的肌理、家具的低调华贵,这里所有的内部结构与建筑本身极其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处处散发出动人的优雅气质。
只是,他此刻的心情与这华美奢侈的宫殿并不相符。
上楼之前,阿元让负责饮食的厨娘给值班的护士送些甜点和饮料。
厨娘是慕延川从浙江老家带到上海的老乡,做的一手地道的杭派菜肴,深得慕延川的看重。
可最近,这位厨娘同阿元一样,郁闷得很。
他们都被待人和善仁慈的慕延川给无视了,以前那个见人微笑,喜欢闲聊,没一点富豪架子的慕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不苟言笑,神情疲倦的老者,他的食量骤然下降,以前爱吃的菜现在基本上不碰,每顿饭只夹几口素菜就不再吃了。
厨娘以为自己手艺出了什么问题,紧张沮丧地追问阿元,阿元却宽她心,说慕总最近心情不好,与她的厨艺无关。
厨娘这才释怀,不过,做菜做饭却比以前上了八百份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触到主家的霉头,把她给辞了。
“慕总想吃什么吗?我给他单独做点送上去。”厨娘小心翼翼道。
阿元摇头,“先不用。你把甜点和饮料给张护士送上去。”
厨娘点头应了,去厨房忙活。
阿元上楼,看到坐在外面会客间看手机的张护士,问了问情况,才走去卧室。
他蹑手蹑脚地进去,看到慕延川偏着头,一动不动,以为他睡着了,于是,脚步放到最轻,走到床头处,看了看静脉滴注的速度。
“阿元。”
阿元吓了一跳,他赶紧弯腰,低声询问道:“您没睡?”
慕延川转过头,看着他,语气幽幽地说:“你没弄错吧,那天在高岗,你拿走的筷子,确定是明月的?”
阿元表情严肃地点头,“我用人格向您保证,绝对不会错。”
那天吃过饭,他趁人不注意,赶在农妇收拾餐桌之前,拿走了明月用过的木筷,之后,他陪着慕延川驱车赶回上海,在陈浩生介绍的鉴定机构做了DNA亲子鉴定。
结果……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个心灵手巧,笑容甜美的漂亮姑娘明月,竟不是慕延川的女儿。
结果出来后,不止慕延川不相信,连他也无法认同对那份报告上的结论。
明明,明明,穆婉秋的日记上是这么写的,难道,难道穆婉秋在骗人!
第133章 护着她
“那就错不了了。”慕延川声音低哑,神色凄惨无比,阿元看不下去,上前握住慕延川的手,安慰道:“慕总,您别难过,现在就知晓真相总比您付出了感情才发现被骗要强,您说呢?”
阿元说的在理,可慕延川却难以抑制内心失落沮丧的感觉。
他是个失败者。
生活的失败者。
无论是当年有负穆婉秋,还是如今误认女儿,他似乎没有做对过一样事情。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明月那张与穆婉秋有几分神似的面孔,那巧笑嫣然的模样,明明就是年轻时的穆婉秋。只是,那眉眼,却又和婉秋有些许的不同,婉秋的眼睛很大,却是内双,而明月却是实打实的双眼皮,看人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汪着一泓泉水,闪闪烁烁的,像是星光落在水面上,极为婉约动人。
明月的眉毛比婉秋的也要粗重一些,乍一看,竟有些像男人的浓眉。可配在她那张白皙细致的脸上,却又有种说不出的韵味,似乎漂亮一词,也可以用明月的外貌来诠释。
只是,只是这位聪慧灵巧的姑娘,不是他的女儿。
可惜,可惜啊……
慕延川神情失落地耷拉下眼皮,正要合眼睡会儿,可忽然想到重要的一环,蓦地睁开眼,“我想起来了。”
“怎么?”阿元俯低身子。
“明月和他长得像。”
“和谁?”
“明冠宏。”
明冠宏?
阿元愣了愣。
那位一身行伍气质,外形魁梧利索的明冠宏?
他原本就是明月的父亲呀。
“那天在同州祥安路,我以为他是心虚,不敢和我对峙,所以才急匆匆离开,没想到,没想到他竟是胸有成竹,他根本没把我的挑衅放在眼里……呵呵……我可真傻,丢人丢去了情敌那里。”慕延川唏嘘愧惭道。
“您别这么想。还不是那个穆婉秋,用日记误导您上当,害得您亲自跑了一趟高岗,回来就病倒了……”提起这件事,阿元就觉得憋屈。
“阿元。”慕延川蹙着眉头,目光严肃地看着阿元。
阿元瞬时收声,他知道,自己不小心触碰到了慕延川的底线。
慕延川的底线,就是穆婉秋,曾经化名为慕容菁同慕延川有了情感纠葛的女人。
“以后不许你再说婉秋,说她半点不好,记住了吗?”慕延川道。
阿元的嘴唇翕合了一下,起身,垂首肃立,“我记住了。”
“嗯。你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阿元说好,他退后,反身走了两步,又停下,神色谨慎地询问慕延川,“慕总,您当初允诺捐给高岗小学的一百万,还捐吗?”
慕延川毫不犹豫地点头,“捐,当然要捐。你明天就把这件事办了。”
阿元的眼神有着不赞同,可他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应下退了出去。
待卧室恢复平静,慕延川才低声喃喃道:“说到底,那也是小菁你的女儿,你看重的人,我自然要护着……”
高岗。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关山退烧之后,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和以前巅峰时期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老骥伏枥,烈士暮年。
他才三十岁,就生出了历尽千帆的沧桑心境。
果然,人是不能得病,再壮实的小伙,撂倒在病床上躺三天,恐怕也会悲观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