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257)
银竹是每个都想牵一牵,但生怕牵到赛明月,狠狠给他一巴掌。
耶律升没有动,显然在准备让其他人去试错。他对女子的手哪里有研究,更别提牵都没牵过絮絮的手,委实无从分辨。
容深同样一筹莫展。
玄渊倒也没有当先去试,漆黑眼睛观察着什么,不知有没有得到结论。
只有老实人扶昀,凑过去,看了第一个,第一只手便妖娆地朝他勾了勾,他摇摇头:“不对,我娘子的手没这样长。”
第二只手显出小麦色,略宽长,扶昀想了想,“这位也不是我娘子。我娘子时常药浴养手,很白。”
银竹则亦步亦趋跟他后面,不知哪根神经突然搭错了,鬼使神差伸手牵起第二只手,然后收获了一个巴掌。
银竹泪眼汪汪:“呜呜。肯定是赛明月……出手这样重!”
耶律升在一旁微微地笑看他,心道,排除了一个。
玄渊这时已不动声色走近,生怕絮絮被哪个野男人牵走了,耶律升一见他动身,也立即附了过来。
絮絮的手纤长白皙,但常年握剑,便磨出茧子来。玄渊仔细观察,这第四位和第五位的手,手形相似,白皙相近,且都有薄茧。玄渊不敢轻易选择,第五位姑娘似乎意识到他目光停留,还刻意向他比了个心,……
耶律升见他迟迟不选,心中嫌他磨磨唧唧,出声道:“有的人不是标榜自己神算子,怎么不掐指一算?”
那边银竹又因为牵了第一位的手,挨了一巴掌,呜呜地哭。
扶昀心觉第四位是自己娘子。
时间已然不多了,夏萤在一边催促:“大家快点牵哪,时间不多了哦!”
香快熄灭,香烬落下来的片刻,大家纷纷开抢,玄渊眼疾手快要牵第五位姑娘,耶律升一看,立即横手去拦,两人手上功夫了得,你来我往招式变幻,最后还是被玄渊成功牵到了。那只手佯作要打他,被他紧握,“絮絮,我知道是你。”
扶昀也飞快握住了面前这第四位姑娘的手,里头响起女子笑音,他心头总算松了口气。
陈小五也成功和第三位姑娘牵手,果然正是新娘。
耶律升懊悔地站在玄渊旁边,刚刚慢了片刻。
答案揭晓,絮絮从布后笑盈盈地走出来,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玄渊低眸抬起她的手来,温柔摩挲着她的食指和中指,说:“常年拉弓射箭,这里便会有薄茧。阿音则不一样,她拣拾草药,茧当在拇指和食指间。”
那边挨了两个巴掌的银竹泪汪汪看着赛明月和兰成,赛明月望着他摇了摇头:“有的人观察入微,有的人纯属欠。”
经历过千难万险以后,陈小五终于迎得美人归,傍晚时分,在陈小五家,新人拜过了堂以后,大家伙便坐在院子里吃席。
雪停了,四下里洁白一片,映着红灯笼的暖光,十分的喜庆。
来客不多,满打满算摆了四桌酒,大家都在厨房里帮忙,如耶律升所言,做了全羊宴,以及一大桌江南江北的名菜。
觥筹交错,难得放松,连絮絮都喝了两杯,兰成在一边撺掇她多喝,她直摆手,表示再喝就要酒后乱性。
玄渊在旁替她把控着,闻言,忍俊不禁,“算了吧。”
她喝多了哪里会酒后乱性,只会乖顺地软倒在他怀里,还说两句不着边际的梦话罢了。他倒想。
——
这日最后絮絮果然还是喝多了。
但她心里的紧张,随着酒醉酒醒荡然无存。
醒来是日上三竿,晴光透过雕花格扇的窗子照上她脸颊,她在梦里抱了个空,这才慢慢睁眼。
温弦在一边给她拧了帕子,笑说:“陛下终于醒了。”
絮絮揉了揉发昏的脑袋:“嗯……”
夏萤捂着嘴笑,絮絮注意到,迷茫问她:“夏萤,你笑什么?”
夏萤说:“陛下昨夜里怎么都不肯松开淮陵王的手,非说这是陛下的玉如意,如意如意随我心意……”
絮絮一呆:“啊?这,我当真这样说了?”那可丢死人了。早说她不能喝多,兰成偏要劝!……长个记性,成婚那日绝不再喝。
可见此行收获良多。
——
大雍朝设立敬英阁,阁里供奉为大雍而死的先烈之灵位。
守阁的卫士见到陛下来,倒很惊讶,没想到陛下会亲自驾临。
关上了门,只剩陛下一人在阁中。
絮絮抬步,停在一座灵位前。
她随身带来的篮子里,有檀香,还有她从前最爱吃的桃花糕。
“寒声,……”
她替她擦了擦灵位上的薄灰,将糕点和水果一一更换成新的,最后在寒声的灵前,点上三炷香。
熏香袅袅,仿佛寒声还在她身边一样。
本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只是笑了笑:“明日我要成婚了。”
——
皇帝大婚的正日子,冬月初六,大吉,宜嫁娶。
上京城中的百姓为了一瞻这盛事,天没有亮就到玄武大街上占位置。
礼部早就安排仪仗,一路鸣奏雅乐,淮陵王殿下骑着一匹雪白骏马,身着玄地赤襟的袍子,袍角金线螭纹张扬威武。他冠戴整齐,披着黑狐大氅,贵气逼人,眉眼如画,在眼下有一颗艳丽的朱砂泪痣。
远远望去,清雅高华,如竹如柏。
身后是望不到尽头的仪仗队伍。
风雪虽大,上京城却热闹非凡。
入禁宫东门,合而共拜天地日月。
絮絮等了半天,终于等到玄渊进了东门,群臣在侧,不能急,她只有慢慢地向他走过去。
离着只有十几步远了……他肩上积满风雪,今日的装扮,衬得他格外丰神俊朗。
絮絮不自觉地便弯起眉眼。
礼乐声浩大,他们并肩而行,一步一步,上得高台,在神明列祖、天地日月牌位面前跪拜叩首。
礼官在诵读冗长的祷文,声音贯穿过洪钟奏乐,她倒在长袖掩盖下,悄悄去牵他的手。温温热热的。
不敢再有太明显的动作了。
再偷瞧他,表面做出一副正经恭敬聆听的模样,谁知道却和她勾手手呢。
大婚的仪式太繁杂太多了。祭祀完天地先祖,要受百官朝贺,两人并肩站在这最高处,万人俯首称臣。
眼前是跪拜朝贺的文武百官、命妇嘉宾们,远处是上京城鳞次栉比的屋舍,更远处是缥缈如烟痕的覆雪群山。
恍然如一梦。
四年多前,也是此处,她接过中宫金印,那时,她还只想做一个扶熙口中的六宫之主。
谁能想到四年之后,她会站在这里,看世人俯首称臣,成为天下之主?
玄渊侧过脸,注视着絮絮,今日她一身华丽璀璨的玄地龙凤成双金绣袍服,妆容浓丽,乌黑长发挽成高髻,其间,簪着那支凤皇金钗。金钗熠熠含光。
她的目光悠远且长,似眺望她的无尽江山。
他微微一笑,想,她终于得偿所愿。
他也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