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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兔糖(103)

大学校园里总是很静,静到手机里奚玉的呼吸清晰可闻。

沈含烟听到自己很没出息的问:“在哪见?地址发我。”

******

沈含烟发现奚玉每次都约她在网红咖啡馆见,这实在是个很安全的选择。

公共场合,证人众多,对方就算有心缠上也很难施展。加上环境嘈杂,对话除了彼此双方听见,也很难钻入第三个人的耳朵。

沈含烟就坐在这样的网红咖啡店里,看着奚玉刚打完针的脸还有些浮肿,但无疑比同龄人年轻得多,带着一脸娇媚的笑,看上去像无数靠关系上位的女人。

可在沈含烟自己开始接触社会后,她就发现奚玉远不止于此。

奚玉喝了口咖啡,鲜红的口红印在杯沿上,笑着问了沈含烟一句:“你现在还和季童住在一起,你是不是傻了?”

沈含烟盯着杯沿上的口红印,忽然想,其他孩子小时候都有被妈亲吻的经历。

而她,一次都没有过。

奚玉的唇,温柔流连过很多的水杯、咖啡杯、红酒杯,从刚开始很便宜的几块钱,到后来很贵的成千上万块,唯有对自己的亲女儿,一次都没靠近过。

从某种意义上,沈含烟是不是还不如一个咖啡杯?

她说:“一开始是你让我住进季家的。”

奚玉挥挥手:“今时不同往日,要不是我对季唯民防了一手,我就被他的事牵连进去了。”

沈含烟:“你现在和季总是什么关系?”

奚玉看着她收敛起笑容:“含烟,你马上大学毕业,也算是个社会人了,说话要注意。我纠正你两点,第一,季唯民现在不是什么季总,第二,我和季唯民从来没有什么关系,这个法律是可以证明的。”

对,在此之前,奚玉一直想跟季唯民结婚,季唯民一直拖着,倒为奚玉省了现在的一些麻烦。

但沈含烟就是觉得,就算季唯民当时跟奚玉结婚了,奚玉也有万全的办法可以脱身。

比如现在,季唯民被关押,头发剪短,胡茬凌乱,而奚玉依然坐在网红咖啡馆里,脸除了打针没消肿外没任何不同,带着娇媚的笑意说,她和季唯民从来没有任何关系。

从沈含烟开始接触社会以后,她就发现了一些成功人士的共性,就是够狠。

看来情感和情绪,实在是多余的东西。

奚玉告诉她:“所以季唯民的女儿从来不是你的责任,你赶紧让她搬走。”

沈含烟:“你还记得季唯民女儿叫什么名字吗?”

奚玉:“季童啊,我刚不是说了么?”

沈含烟:“哪个tong?是瞳孔的瞳,还是童话的童?”

奚玉愣了愣。

可是这个答案,沈含烟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是童话的童,是小意达的花园开满花儿、是拇指姑娘睡进玫瑰花瓣当被子的核桃床、是坚定的锡兵历经艰险回到壁炉旁,是所有那些美好童话的童。

这就是她和奚玉不一样的地方。

沈含烟站起来准备走了,奚玉在身后叫住她:“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对最亲近的人一样,如果我没防着季唯民,现在我就跟他一起进去了。”

“这些话如果我不是你亲妈我不会告诉你,哪怕对方是个孩子也一样,我劝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含烟回头淡淡的说:“我学校还有事,先走了。”

******

季童回家的时候,发现沈含烟站在阳台的窗前。

沈含烟租的这房子虽然小,但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离季童学校近,和以前季家老宅一样,离学校是走路就能到的距离。

所以季童每晚到家的时间很可控,今晚她呵着白气钻进屋子的时候,发现沈含烟如每晚一样,掐着她到家的时间给她热了一杯奶。

透明的玻璃杯放在桌上,奶白色的液体冒着氤氲的热气,看上去暖暖的。

沈含烟背对着她说:“把奶喝了。”

季童放下包,小口小口抿着热牛奶,一边问沈含烟:“你干嘛呢?”

沈含烟仍然望着窗外:“有点累,休息下。”

季童:“你喝奶了么?”

沈含烟:“嗯。”

牛奶喝到后来,就没刚开始那么烫了,季童一口气干完了最后小半杯,溜到沈含烟身后:“你在看什么呀?”

她伸手抱住沈含烟的腰。

沈含烟站着不动,任她抱着。季童觉得家里出事以后最大的一个改变就是,沈含烟再不排斥跟她的拥抱了。

她顺着沈含烟的眼神往外望去。

外面有灯,屋里也有灯,她不知道沈含烟在看什么,她就只能看到沈含烟的身影印在玻璃上,灯光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反效果,一是点亮了沈含烟的身影,二又把沈含烟的身影变得很模糊。

季童要用力看、用力看,才能看清沈含烟那些飞扬的发丝,包裹着沈含烟好看清秀的脸。

看到最后,她发现沈含烟的影子里有个她。

沈含烟淡淡的开口:“你在想什么?”

季童有点高兴,因为沈含烟很少主动对她提什么问题,好像一直都是她在对沈含烟好奇。

季童小声说:“我在想吃什么饺子。”

沈含烟扭头想看她一眼,显然没跟上她的跳跃性思维,但她藏在沈含烟背后,沈含烟没怎么看到她。

季童笑着把沈含烟抱得更紧了一点:“不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吗?”

她说:“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沈含烟默默站着,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感受着腰际越来越紧的力度,对一只弱弱的小兔子来说,几乎是要用尽全力,才能有那样的力道吧。

她那么紧的抱着沈含烟,好像沈含烟就是她的全世界。

事实上,现在沈含烟也的确是她唯一仅有的了。

她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心押上,像一只从未受过伤、未知世事艰险的小动物。

奚玉的声音响在沈含烟的耳边:“防人之心不可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季童在她身后紧紧抱着她,用很小的声音说:“韭菜鸡蛋馅的好吃,香菇馅的也好吃。”

又说:“沈含烟你会包饺子吗?我包的饺子总露馅。”

又说:“沈含烟我们家里好暖和啊。”

柔软的小脸在沈含烟背上蹭了两蹭。

沈含烟开口:“香菇馅的吧。”

季童就贴在她背后小声的笑:“好啊我爱吃蘑菇,嘻嘻沈含烟你真好。”

沈含烟低头,就能看到两只粉白的小手箍在自己腰前。

沈含烟在心里对自己说:就这样吧。

******

一月下旬的一个周六,季童从一早起来就显得怪怪的。

吃早饭时居然能咬到自己的手指头,沈含烟问她:“你怎么了?”

季童摇头:“没怎么啊。”

手指上还带着两个深深的牙印,像兔牙。

季童去上学以后,沈含烟难得有半天不用去实验室,打算趁季童不在把家里收拾下。

打扫卧室,开窗通风,叠被子的时候,她发现小兔子的枕头下露出灰色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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