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白兔糖(161)

无论沈含烟化着什么样的妆、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她的一双眼还是像季童十八岁那年所看到的一样,黑漆漆的,像一汪深邃的湖。

吸引着季童看进去,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好像她还可以坐在沈含烟的膝头,轻声叫沈含烟的名字:“沈含烟。”

季童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实,那就是她这么着急、连大衣都不穿的跑出来,是因为她一点也不想沈含烟这么寥落的一个人站在雪中。

她想像以前一样叫沈含烟的名字,而不是讽刺的叫她“沈教授”。

她张嘴,迎着好像能净化一切的漫天飞舞的雪花:“沈……”

“含烟。”

哦妈的,季童在心里骂:为什么她每一次心存侥幸幻想的时候,现实这个壮汉就会冲出来痛殴她一顿。

刚才那两个字是季唯民在她身后叫出的。

提醒她千万不要忘了——从她回国见沈含烟第一面开始,她和沈含烟之间就杵着那么大一个季唯民。

她转身,看到季唯民也是没穿大衣就跑出来了,站在落雪中,不知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像个为爱奋勇的热血少年。

他看了季童一眼:“季童,你不冷吗?”

季童不是听不懂他的暗示,但她就不走。

季唯民不知是怎么说服汪晨后出来的:“含烟,有急事找我?”

沈含烟点点头:“我来跟你商量,我们春节期间,能不能去趟云省?”

季童几乎想笑。

沈含烟这是知道季唯民要陪汪晨回老家过春节,逼宫来了?

彩云之南,孔雀的故乡,想想都美。

季唯民在犹豫。

季童走到沈含烟身边,脖子上温暖的围巾给了她勇气,她凑到沈含烟耳边:“我和你去。”

“如果你不想一个人过年的话,我和你去,好不好,沈含烟?”

她看到沈含烟的耳朵微微红了,她觉得沈含烟要答应了。

沈含烟垂着眸子,静了半晌,却又抬眼看着季唯民:“怎么说?”

季童狠狠退开了一大步。

季唯民看着沈含烟的时候,眼神变得幽远起来,好像望见了延绵的山,壮美的梯田,山民们都盛装而来的赶街日,各类精巧的手工艺品中,他曾爱慕的姑娘回头,笑容都是纯白。

然后他对沈含烟说:“可以,我们去云省。”

沈含烟:“今晚我也有点事要跟你商量,走得开么?”

季唯民点头:“我去拿外套。”

季童快走两步,跨到季唯民面前拦住他:“晨阿姨还在等你。”

季唯民看了她一眼:“大人有大人的事要忙,你一个孩子,别管这些。”

绕开她匆匆走了。

季童走回沈含烟身边:“你今晚找季唯民什么事?”

沈含烟用了和季唯民同样的说辞:“你别管。”

“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也许落雪总让人脆弱,她在这样的雪天里看着沈含烟,眼神怨忿中露出压不住的哀切。

沈含烟挪开眼,不与她对视:“我说过,人生是很难的,把自己最看重的东西牢牢抓在手里就好。”

“你最看重的是什么?钱么?”季童问:“所以你愿意变成这样一个毫无底线的人?”

沈含烟居然点点头:“为了最看重的东西,我的确可以毫无底线。”

季童忍不住想:到底是心机深沉的她更阴暗一点?还是欲望蓬勃的沈含烟更阴暗一点?

她与沈含烟站得那样近,近到她能闻到沈含烟身上,一阵阵散发着和她围巾上同样的香味。

她一伸食指,就能勾住沈含烟小指。

如果我们同样阴暗的话,沈含烟,就让我们一起沉沦,一起腐烂在沼泽里好不好?

沈含烟竟然没躲。

她好像诧异于季童这样的动作,就那样怔怔让季童勾着,季童垂着头不看沈含烟,她的手指很凉,沈含烟的手指也很凉,可她能到两人从皮肤交汇的地方,开始慢慢变暖。

大雪簌簌的落在两人之间。

直到季唯民穿着大衣从酒店出来,沈含烟把她的小指抽走了。

季童低着头笑了下。

她该退到一边去了么?可脚下怎么像生了根?

季唯民走过来:“走吧含烟。”

他走到沈含烟身边时挨得有些近,大概就是季童刚才与沈含烟的距离,沈含烟却躲了一下。

季童心里一动——沈含烟排斥与季唯民的接触?

可下一秒,她望向两人在雪地里并肩而行的背影,就像十八岁那年,沈含烟也跟季唯民一起走了,留她一人在房间,对着一部送不出的手机。

季童又笑了,狠命捏着自己在雪地中逐渐冰凉的小指。

除了笑她还能怎么样呢,哭么?像她这样的小丑,不是只能给脸上焊一个微笑面具么?

******

季童回到包间。

汪晨在埋头喝一碗鸡汤,依然是那副哀怨的表情。

季童:“别演了,装委屈没用。”

就像她的成长岁月中,装了那么久的乖、那么久的委屈,也没能换来季唯民的一点真情实感,季唯民考虑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她告诉汪晨:“季唯民今晚不会回来了。”

第71章

汪晨一声冷笑,白瓷的调羹扔进汤碗里好大一声。

季童发现汪晨演技真不错,明明自己在外面玩得那么花,这会儿哪怕季唯民已经走了,她还能演出那种真情实感的愤怒。

她看着季童咬牙切齿的说:“我就说你那姐姐不是东西。”

其实季童也是这么想的,她无数次在内心引导自己把沈含烟定义为——狠心、没底线、不是东西。

可为什么她的双脚自动带着她走到汪晨面前:“你再说一遍?”

汪晨抬头看着季童,她第一次见这女孩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女孩是只怯生生的白兔,只有她一眼看出女孩是她的同类,心中藏着猛兽。

汪晨:“你想怎么样?还想打孕妇?”

季童笑了一声:“有些事情你知道,我也知道,季唯民又不在这里,不用演。”

汪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要说你那姐姐,她就是个……”

季童已经面无表情的高高扬起手了,动作幅度之大,蹭掉了沈含烟围在她脖子上的围巾,一端掉下来,垂在她胸前好长一根,对着汪晨晃晃悠悠。

汪晨到底是住了嘴,狠狠瞪了她一眼。

拎起H标志的包就走。

季童记得这个牌子的包,沈含烟的亲妈奚玉也曾有好几个,为什么她们都沉迷于这个牌子?就因为买一个十万块的包,加上配货总共要花二三十万么?

人人都想有钱,可钱多到一定数量后,真还有那么大意义么?

季童觉得她五十块钱的帆布包也挺好。

季唯民的秘书邓凯叫司机老王:“赶紧去送送。”

老王应着,跟着汪晨的脚步出去了。

一时间,包房里只剩下了季童和邓凯两个人。一顿本就有些寥落的家宴,这时变得近乎荒诞了。

上一篇: 暗瘾[娱乐圈] 下一篇: 本能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