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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兔糖(187)

她把相机装进手包,缓缓走近沈含烟。

“你冷不冷?”她在沈含烟面前习惯性低着头。

沈含烟没说话。

她绕到沈含烟背后。

为什么啊季童,为什么你长到这么大了,为什么你明明对沈含烟做过更过分的事了,却还是连从身前拥抱沈含烟都不敢。

她从背后抱住了沈含烟。

“你很冷吗?”沈含烟在微微发抖。

季童的双臂圈得更紧了点,微微低头,把脸贴在沈含烟的脊骨上。

她恍然发现这是一个无比熟悉的姿势——季唯民在看守所的那段日子,沈含烟和她同住,经常沈含烟在厨房里忙的时候,她就会像这样从背后抱住沈含烟,把脸贴在沈含烟背上。

那时候她还能对沈含烟撒娇呢。

那时候没有季唯民。

现在也没有季唯民。

季唯民在离她们八千多公里远的中国,是不是就能被远远抛在身后。

在季唯民来不及追过来的时候,她是不是来得及带着沈含烟逃走,就像今天她带着沈含烟从宴会厅逃走一样。

“沈……”

这时,沈含烟手包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季童几乎本能的判断出——那是季唯民,一定是季唯民。

“不要接。”季童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并且如果沈含烟注意力在她身上的话,一定能发现这时她已不顾掩饰自己的哀求了。

可这时沈含烟在理性的劝她:“季童,这电话我必须接。”

季童死死抱着沈含烟:求求你,求求你。

她一口咬在沈含烟的肩上,那是一种极为无措的表现,沈含烟的肩膀一抖,她才想起她之前已经咬过沈含烟的那边肩膀了。

吻痕像徽章一样,铭刻在沈含烟的肩膀上,却还是留不住沈含烟。

沈含烟把电话接起来了:“喂。”

为什么啊沈含烟?我该怎么才能留住你?季童发现自己的牙齿微微发抖,叩在一起发出嗑哒嗑哒的声音,像一个攀登珠峰跌在冰缝里垂死的人。

她死死抱着沈含烟不撒手,能清晰听到季唯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含烟,我跟律师谈得差不多了。”

季童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谈的差不多了?

难道季唯民真要把公司资产转给沈含烟?就因为沈含烟这样钓着他、给他一种不切实际的期望?

其实季童也并不确定那是否是不切实际的期望,因为她并不确定沈含烟能为了钱做到何种地步。

季唯民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季童在心里算了一下时差,邶城现在几点?清晨六点?反正肯定不超过七点。

季唯民这是跟律师谈了一整夜?

季唯民就这么心急?

沈含烟倒是很淡定:“我在摩洛哥出差,回去联系你。”

就把电话挂了。

看来对自己拿捏住了季唯民这件事很有信心啊。季童眼睁睁看着,为了钓季唯民这条大鱼,沈含烟的线越放越长。

“为什么?”季童死死抱着沈含烟:“沈教授你不是搞学术的么?你不是应该很清高么?你从来没跟我解释清楚过,你到底为什么想要这么多钱?”

“不要让我重复同样的话。”沈含烟没耐心起来语气就透着冷:“我告诉过你,如果你自己体验过没钱有多难,你就懂了。”

季童嗤笑了一声。

她突然用力往后倒去,手还死死箍着沈含烟不放,沈含烟并没防备,一个错愕下被她箍着一起摔在了沙滩上。

沙粒承担了她们的重量,让她们陷落进去。

季童很迅速的翻了个身,制约着沈含烟,双手牢牢握着沈含烟细瘦的手腕,俯身直直的看着她。

沈含烟黑色的长发散开在沙滩上,像一朵绽开的墨色的花。

季童觉得自己很矛盾,身体里有两部分在将她反复拉扯。

她是胆小怕生的兔子,也是敏捷凶猛的野兽。

她深深的依赖着沈含烟,也尽最大可能的制约着沈含烟。

她在每一次呼吸间深爱着沈含烟,也打从心底的痛恨着沈含烟。

她的声音染上了哀切:“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也许因为她开始有哭腔了,沈含烟语气里的冷意终于消失:“你以为什么?”

季童吸着鼻子不说话,她想,沈含烟真的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每一次让她如坠深渊的时候,又向她伸来一只温柔的手。每一次当她以为沈含烟对她没感情的时候,沈含烟的眼神和语气里又露出一种难以掩藏的柔和。

这会儿见她将哭未哭的样子,沈含烟竟用手指理了理她被海风拂乱的额发,又问一遍:“你以为什么,季童?”

季童最受不了沈含烟用那样的语气叫她的名字,好像还把她当成一个童话。

她低着头说:“我还以为我们逃到国外、逃到海滩,就可以把国内那些破事远远甩在身后。”

“我想过带你逃走的,沈含烟,不要季唯民,不要奚玉,不要我们的过去。”季童第一次的、以一种坚定而成熟的眼神看着沈含烟:“你要不要跟我走?”

耳边的潮汐声如远古吟游诗人的绝唱,身后的天幕透出一片瑰丽的蓝紫,没有很多星星,星星都在季童的眸子里,肆意采撷一整个宇宙的光亮。

海浪轻轻拍打,少女的脚趾抵着她小腿蜷了两蜷,看着她的眸子却丝毫不退缩:“你要不要跟我走,沈含烟?”

那一刻沈含烟很想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她一直自认是个理性的人,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人生,也有理智全面溃败、感性占据高地的时候。

如果她面临的是一个能够逃开的困境,她一定毫不犹豫回答季童:“好,我跟你走。”

可真正的困境,又哪里能是能逃开的呢?

她展开双臂,轻轻揽住季童的后颈:“至少现在,我们忘了国内那些事好不好?”

季童笑了,那么讽刺。

可笑着笑着,她又沉默下去,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形状犹显稚嫩的双眸里几乎有种包容的神色:“好,至少这一夜。”

沈含烟的心狠狠抽痛。

季童像一个饥饿欲绝的孩子,在海滩上找到一颗沾了沙的糖,明明那小小一颗糖是满足不了她的愿望、果不了腹的,可她想了想,还是以一种坦然接受的姿态,把那颗糖放进了嘴里。

苦了太久的孩子,连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甜都舍不得推开。

季童望着沈含烟。

月光洒在她脸上,格外清透的流光,掩盖了其他一切的华彩。

季童说:“其实这次的设计作品里,还有一件我最满意的,你敢穿么?”

沈含烟:“敢。”

季童:“你都还不知道是什么。”

沈含烟温柔而坚定的重复了一次:“我敢。”

季童抿了抿唇:“你可别后悔。”

她从手包里把那件作品掏出来,缎面那样丝滑,从她指缝间轻轻抖落,在月光下自然的舒展,上面的褶皱缓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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