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行禁止(112)
其实张灼地的想法向来非常简单,大家都是成年人,早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每个人都在自己行进的人生轨迹上掌握方向盘,别人的参与并不能改变航向,只是一种糟糕的、导致分心的干涉。
张灼地觉得白风风是可以挺过去的,白风风看上去也不太在乎别人是否关心他,但丁了不太高兴,对他说道:“明天开始去那二百多条里找份赚钱的工作,吃点正常人吃的东西。”
白风风说:“我有些活儿还没有干完。”
“晚上回家再做,”丁了没有和他商量,“你回家还有什么事吗?”
白风风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OK。”
他知道丁了是好意,因此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虽然他们这个生死场俱乐部的工作室里一直人来人往,很多人加入很多人离开,但是丁了、宁滨和白风风的默契始终是最深的,他们三个人都不是会与人好好相处的个性,即使看上去感情一般,但其实对他们而言已经互相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处于非常舒服的状态中,宁滨的离去给他们造成了一些创伤,让丁了和白风风有了外人无法理解的共同的伤痛。丁了虽然年纪小,但心智比白风风更成熟,他主动替宁滨承担了照顾白风风的角色。
尽管丁了和白风风都不爱说话,尤其是丁了,在团队讨论的时候很少发表意见,但是他们坐在这里却始终是中心,没人会质疑他们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即使有人来,有人离开,他们都一直会坐在这里。就连张灼地身上都找不到这种稳定性。
丁了在宁滨走后,虽然从未说过伤心、痛苦之类的话,但是明显情绪低了很多,很多时候显得没有什么动力,只是坐在一边待着,等着他们讨论、分布任务,像是从来了就在等开完会之后张灼地带自己回家。
张灼地这种状态没有进行干预,甚至不会勉强丁了说什么话,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人不会一直活在阴影中,丁了经历过更加可怕的事情,也走了出来,总有一天丁了也会忘记失去同伴的感觉,把自己从死亡的恐惧中拯救出来。
人必然是要自己拯救自己,等人救赎是弱者行为,丁了并不是个弱者。
张灼地检查了王骞石印的传单,文案写得不错,他夸了一句,王骞石说:“哦,是吗。”
他随口说出了个知名导演,道:“他帮我写的。”
所有人:“?”
“谁?”杨小苗道。
王骞石:“要签名吗?”
杨小苗:“唔,可以to签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给你整个百八十张不是问题,”王骞石说,“我有什么好处?”
杨小苗:“我只会心理咨询……”
“也不错,”王骞石考虑了一下,觉得还可以,“给我来一个疗程的,时间我定,我找你。”
张灼地说:“如果大家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我有,”刘艺烨道,“明天查理斯要出去打工了,我能去你家找丁了玩吗?”
“这你得问丁了。”
刘艺烨就煞有其事地问丁了:“丁了,可以吗?”
丁了勉强答应了:“好吧。”
大家陆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桌子收拾干净,白风风最后一个离开,从地上拿起了泡面桶,收紧了卫衣的领子,把灯关上了,大家都已经下楼了,他按了电梯,一直下到了一层,把泡面桶扔到垃圾桶里,推开了玻璃大门,背后有人说道:“你怎么回去?”
白风风回头,看到王骞石手插着裤兜,倚在像是在等他。
王骞石说道:“说实话不让抽烟真的有点要命,这个时候应该来一根的。”
白风风没什么表情,他把手放进卫衣的兜里,说道:“干什么?”
“很不好受吧,”王骞石问道,“我知道那个滋味儿。”
白风风笑了,不屑地道:“我听到了什么,大明星戒过毒吗?”
“不是我,”王骞石道,“我的朋友。”
“不过他没成功,你我就不知道了。”
白风风问:“到底找我干什么?”
王骞石说:“你瘾不大的话,我其实是有办法能帮帮你的。”
白风风的警惕心很强,说道:“不必了。”
王骞石却说:“不算毒品,只是一些合法的药物,甚至都不算处方药,你在药店都可以买,会让你好受很多。”
“不用了,”白风风退后一步,“你会有这么好心吗?”
“说真的,我从第一次见你也没有要害过你吧,”王骞石苦笑道,“为什么你们对我戒心这么重?”
白风风:“我谁都不相信。”
“你不是很相信他们吗?张灼地、丁了他们,”王骞石戳穿了他,“真不理解,他们都不管你在经历怎么样的痛苦。”
“你难受死了吧,忽冷忽热,乏力,吃不下东西,需要我帮忙吗?这不是一个人能挺得过来的。丁了还要你去工作,你现在根本就不是能工作的状态,他们并不关心你,也不是,其实他们只是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也没有试图了解过你的世界。”
“你不需要和我说这些,”白风风看上去并没有被触动,“我们的关系也不和你想象的一样。我们不是朋友。”
王骞石:“那是什么?同事?”
“也许吧。”
“那算我多嘴了,”王骞石问,“不过药你还要吗?”
白风风没有马上回答,他和王骞石在黑暗中对视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在哪。”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
丁了窝在被窝里,翻了好几个身,最终还是没顶得住噪音,出去开门。
刘艺烨踩着高跟鞋进来,捏着鼻子说道:“天啊,你们电梯里怎么了?”
“你是说血,还是说味道。”
“Evething!”
“张灼地在里面杀了个邻居,”丁了坐在客厅的餐桌上,吃张灼地临走前给他准备的早饭,忽然想起了这件事,“那个人可能没死。”
刘艺烨:“那不是更可怕了!”
丁了:“那就还是死了吧,也没再见过了。”
刘艺烨四处乱转,打开书房门就进去了,惊讶地在里面喊道:“你在画画?”
“喔。”丁了随口应了。
“雏菊啊,”刘艺烨说,“你好纯情。”
丁了没搭理他,吃了几口三明治就不想再吃了,把剩下的放进了冰箱里,然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洗漱,去卫生间洗漱。
和张灼地在一起之后他肉眼可见地懒散了不少,没再提着那口必须精致的气,很多很矫情的点都消失了。
丁了带着小青蛙发带在卫生间刷牙,刘艺烨站在他后头,看着他这副邋遢的模样,说道:“你还是丁了吗?”
丁了在镜子里给了她警告的眼神,嘴里塞着一嘴泡沫。
刘艺烨啧啧称奇:“以前的洋娃娃去哪儿了?”
丁了吐了泡沫,把脸洗干净,说道:“死了。”
“说真的,”刘艺烨说,“你这样,张灼地不会嫌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