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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192)

他一阵急思,继续说:“对,康文舟让我帮他摘叶子,我猜我们看见的女子就是妖怪变的,火一定也是妖怪放的!”

老夫人把压着柳俊的人全部拉开,转而往他身后一踹,使尽毕生气力一般,硬生生把柳俊踹得往前一扑。

“把他给我丢过去,我倒要看看,火是怎么来的,妖怪又在哪里!”她双眼通红,疯了一般。

一众仆从扛起那柳家的公子,一使劲便把人抛到了厉坛上。

这厉坛也怪,明明火灭多时,这地方竟不见积雪,定是设有术法。

柳俊一跌,连滚带爬地起身,身上也不知沾了谁的骨灰,吓得他哇哇大叫。可他的腿被铁链拴了,跑也跑不到哪去,只能一步步战巍巍地走,闭着眼朝桃树靠近。

桃树风吹不动,在康家的记忆中,此树一直没变过模样。

可在有人靠近时,桃树的枝干和叶子竟簌簌作响,狂烈摆动,连紧扎不动的盘虬根茎也鞭地而起,伸长了朝柳俊袭去。

柳俊撕心裂肺地叫,惨叫声穿云裂石。

康家人头次见到桃树作妖,什么符箓法宝齐齐祭出也无济于事。见状,哪还有人管顾得上柳家公子,全都惶惶恐恐地跑远了。

老夫人被背着跑,颠得上气不接下气,吐了一路。

那株桃树显然是被吓着了,枝干猛往柳俊身上紧缠,不管此人有没有伤它,它都要把人往死里折腾。

到底无辜,莲升一翻掌,莲纹弧光一绽,桃树登时变回原样,只叶片还在摇晃,分明在发抖。

柳俊捡起地上那连在他踝上的铁链,跟着也惊恐万状地跑开。

自始至终,桃树不曾离开原地半步,和地缚鬼无甚两样。

“不是说,这桃树将萎?竟还闹得出如此动静。”引玉踏上厉坛,左脚刚迈上去,又慢腾腾收回。

莲升弹出金光,逼得那桃树更是战栗不停,树皮上甚至已露出浅浅裂纹。她淡声说:“濒死之物自知时日无多,自然会不遗余力。”

这等金光,鬼王也扛不住灰飞烟灭,桃树却还是纹丝不动地挺在原处,不见变出人形。

“此树有灵不假,但那粉衣女子,还不知道是不是它化成的。”引玉摇头,往伞柄上一扶,拉着伞将莲升带离厉坛。

莲升不得不收了神通,刚踏离骸骨台,便听见刮刮杂杂一阵响,一阵热意涌向后颈。

两人忙不迭回头,只见原本熄灭的大火竟烧了起来,火焰燎得有十尺高。

“康文舟的确是被烧死的。”莲升凝视大火,在桃树边见到一个躲闪的身影。

只是火势太大,桃树边上的人又畏畏缩缩,那身形模模糊糊!

引玉自然也见着了,还听见此起彼伏的啾啾声,眯起眼问:“是她么。”

莲升轻吹出一口气,硬生生将大火拨得朝两边倒去。

桃树边上的姑娘吓得连忙躲起,她身边有个影子磨磨蹭蹭挪动,似乎……是一只僵。

女子和僵都已藏好,就算大火熄灭,也见不到他们身影了。

“这桃树心里也有怨,明摆着不服无嫌呢。”引玉手上一烫,也不知飞灰大的火星子是何时沾到她袖上的。

想来康文舟就是这么死的,她抬手一吹,火光没来得及燎高,就灭了。

莲升抓起引玉的手,拇指从引玉手背的红痕上抹过。

引玉把手抬高,说:“亲它一下,它就好了。”

“什么治病偏方?”莲升松手,不敢苟同。

“这几日事事顺遂。”引玉转向望仙山,眯起眼凝望夜色中那模糊不清的山影轮廓,“你觉得,我们所做种种,灵命真的觉察不到么。”

灵命要是真有那么好对付,她当时也不会失手血染小悟墟。

莲升给不出准话,只说:“去找找康觉海口中的另一条暗道。”

再到望仙山,山下素雪腾扬,曾奔腾不休的长河被冻成坚冰,好像白玉京上一块砖。

康家在山脚下的宅子已被搬空,荒雪中万里寂寂,渺无人烟。

如康觉海所言,山间确有裂缝,莲升借金光一探,才知里边真塌出了罅隙一道,深不见底。

金光沿着罅隙下沉,惊醒一众鬼祟,那嚎叫声震得山雪崩落,滚滚下砸。

就算术法所化的纸伞坚不可摧,也经不住这样的雪崩。

引玉握不住伞,一个歪身便撞上莲升,皱眉说:“何不直接进去?”

莲升正有此意,揽上引玉滚入其中,直直跌向谷底!

那裂缝细窄,下跌时免不了磕磕碰碰,本以为要到底了,不想身下又是一空,饶是十八层地狱,怕也没有这么深!

莲升一个翻掌,金莲乍然一绽,将两人稳稳托住。

金光到处,鬼祟不敢靠近。

引玉捂着头起身,借着烁烁金光往上打量,一个抬眼,便看见冰层下密密麻麻的墨字。

冰层底下或大或小的字模糊不清,细看才辨认得出,大片全是重复的文字。

引玉僵住,周身拔凉,慢吞吞开口:“这是我的命格。”

作者有话说:

=3=

第88章

不是因为此地叫晦雪天, 灵命才非要在这里设坛,而是因为,引玉在晦雪天。

冰下的墨字近乎与山石同色,如果只是粗略扫上一眼, 定会将那密匝匝的字当作山石纹路。

仰头上观, 才知这山竟被凿成中空之状, 多半是天然形成的,光用刀斧, 万万造不出这千仞陡壁。

视线所达之处,冰层下全是字, 全是引玉的命格!

整座望仙山高不可及, 登顶能见白玉京, 那这些墨字,是不是也会直达天际?

莲升抬手, 覆到冰面上, 掌心温热,冰却不见消融。她心底掀起惊湃, 说:“先有字,才降雪结冰,早在你离开慧水赤山前,便有人在此地书下你的命格。”

窒息之际,引玉倒吸了一口寒气,“谁写的, 谁会知道这些?”

这正是谜题所在。

然纵观整座白玉京,清清楚楚知道她所有事的, 也许只有……仙辰匣。

“天道所书。”引玉强颜欢笑, 牵起嘴角说:“别人的命格都在匣中, 怎就我的命格要抛头露面。”

莲升转头,好像倾尽心神于这一眼,认真地问:“为什么你会是仙辰匣匣首?明珰。”

引玉半晌没回答,她看莲升的手还贴在冰壁上,不紧不慢抓了过来,温温柔柔与莲升十指相扣,答非所问:“你看这山川河湖,像不像画卷一幅?”

莲升怔住。

“夜不长了,你代我上去看看。”引玉仰头,指着黑沉沉的峰顶说。

莲升环视四周后,她按住引玉的肩说:“等我回来。”说完,她扶风而上,身影逐渐变远,淡出引玉的视野。

莲升越看,越觉得这景象并非地动所成。康觉海口中的地动,想必只震晃出她们进来的那道罅隙,而山里,原就是空的。

可是,连引玉都不清楚这事,灵命又是从而得知?

山下众鬼嚎啕,为躲避金光挤作一团,有单薄些的,遭不住金光直照,已有魂飞魄散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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