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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389)

两缕生息,有一缕是鱼素菡的,另一缕则是那只名叫檬檬的狗。

莲升熄了车,回头看引玉歪歪斜斜躺在后座,手上烟杆将掉不掉,不禁摇头淡笑。

她不急着把引玉喊醒,在慧水赤山时,引玉想必日日忐忑,未能得过一日好眠。

她在车上不紧不慢地翻出一张黄纸,又像以前那样,随意撕出个人形,随后一打响指,那小人便从打开的窗缝中滑了出去,蹦蹦跳跳往屋门走。

纸人不敲门,它薄薄一片,自然是一个俯身就从底下穿过去了。

鱼家的纸傀虽没有神识,却会模仿活人,起舞的起舞,看电视的看电视,有的还照着电视中的画面,三三两两演起一出默剧。

见来了生面孔,一众纸傀纷纷扭头,全朝地上那怪显磕碜的纸人看去。

屋中的纸傀都是用彩纸和篾条做的,还用彩笔画了眉眼,乍一看仿若活人,反观地上那不及巴掌大的纸人,薄薄一片好似儿戏。

好在纸人不知美丑,只知是来了“客”,所以才扭头去看。

地上纸人哪里知怯,横冲直撞地奔上楼,又一个滑身,便滑到了鱼素菡房中。

鱼素菡坐在地毯上拼乐高,拼的是只黄毛小狗,只差个尾巴就拼齐了,看模样有几分像檬檬。

她无甚变化,就算鱼泽芝不在家,也还是干干净净一个小丫头。

檬檬趴在鱼素菡身边吐舌,耳朵忽地一动,立起身便朝门边看去。

乐高撒了遍地,有的离得远,鱼素菡够不着,便说:“檬檬,给我拿黄色的那块,在床脚。”

檬檬没理会,放轻了步子踱到门边,在那纸人要从它边上溜过时,低头就舔了上去。

纸人沾到它的舌上,它想吐都吐不掉,只能可怜巴巴地走到鱼素菡跟前,大脑袋往鱼素菡腿上撘。

鱼素菡看到纸人,哪还管手里的乐高,起身就往窗边跑。

院里亮着灯,明摆着多了一辆车,车牌号何等熟悉。

鱼素菡双眼骤亮,弯腰便扯下檬檬舌上的纸人,连拖鞋也没穿,啪嗒啪嗒就往楼下跑。

楼下纸人又纷纷扭头,见是鱼素菡,便继续忙手头之事,好像它们才是屋中做主的。

推开门,鱼素菡猛地顿住,两只脚踩在一块,知道鱼泽芝要是看到她没穿鞋,一定要生气。她回头,急切地喊:“檬檬,鞋子。”

檬檬叼着一双鞋跑近,放下后狂摇尾巴,一副讨夸的模样,可惜它叼错了鞋,这码数一看就不是鱼素菡的。

鱼素菡管不上太多,穿上鞋便跑到车边,双手撘到车窗上。她还未喊出声,便见莲升食指抵着唇,极轻地嘘了一声。

引玉还在睡,她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梦,如今那铁盒就在身侧,她意识浑噩,隐约看见黑暗中有人远远站着。

那人身穿泥色的僧尼长袍,披散的长发久未打理,显得枯黄而粗糙。她不转头,手中珠串捻得无比快,似乎很不安。

是无嫌。

无嫌始终不转身,背影瘦如麻杆,只说:“我说不了太多话,尽快找到我。”

引玉蓦地睁眼,手从腿上滑落,无意将铁盒推下沙发,烟杆也从手里滑出,她只堪堪接住烟杆。

她放好烟杆才去拾铁盒,坐起才看到窗外站着个矮墩墩的身影,说:“怎么不叫醒我,还让小孩在外边等。”

“省得吵着你。”莲升这才开门下车,往鱼素菡发顶拍去。

鱼素菡朝后座投去一眼,又望向莲升。久久不见,她眼里连一丝担忧也没有,也不好奇,于她而言,“鱼泽芝”无所不能,就算消失一段时日,也一定不会碰上危险。

也正因如此,她才能从鱼响戈和魏流杏故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刚才想说什么。”莲升问。

鱼素菡目色锃亮,灵动得好似鹿儿,说:“我这些天学到了好多,功课一样也没有落下,还会和纸人合奏钢琴了。”

莲升淡哂,说:“等会弹给我听。”

鱼素菡狐疑看她,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莲升问。

鱼素菡摇头,兴冲冲往屋子里跑,随意挑了个纸人就往钢琴边上拉。

纸人懵懵坐下,一抬手还真弹起来了,可惜是篾条和麻纸做的,弹得稍显卡顿。

屋外,莲升给引玉拉开车门,说:“久未回来,车门忘记怎么拉了?”

引玉坐在车里看她,歪着身笑,说:“不是不会,是要请,我是鱼家的客,鱼老板不请我,我可不下车。”

莲升是没了花钿,但眼里更藏不住欲。

她抬手撑在车门上,身俯向前,平视起引玉兴味十足的眼,问:“你倒是说说,怎样才请得动你。”

引玉往唇边一指,拿起烟杆在手上打了个转,看样子不请是当真不下车了。

莲升看了良久,却不如引玉的愿,只是垂下手,指腹用力地压向她的唇边。

“怎么回到小荒渚,你还克制了许多。”引玉噙笑低头,推开烟丝盒。

还没捻着烟丝,她的手便被扯起,打开的烟丝盒蓦地摔出,浓浓烟草味铺撒开来。

“打散了我的烟丝,是要赔的。”引玉说。

“改日赔给你,怎么赔你说了算。”莲升浅尝慢品地咬住引玉的手指骨,心底的欲被冲鼻烟草一勾,便呼啸着冲到齿间,唯想将这人骨头不剩地吃下。

但她不能,她浅泄了唇齿之痒,便松口说:“下车。”

这回引玉不捡烟丝盒了,明摆着是在效仿莲升的举动,咬起自己的手指说:“你看,这不就亲着了么。”

说完,她终于躬身下车,后脚刚离,便听见车里传出一个声音。

“我呢?”耳报神幽幽说。

引玉岂会承认又忘了它,伸手提起那花裙木人,说:“还以为你喜欢这高档铁盒子,想你多待一阵。”

“我要看点别的铁盒子,容我看看,这鱼家变成什么样了。”耳报神说话怪腔怪调,“如今的人可真会享受,连房子都比先时豪华,那一个个铜铁方块也不知道是什么,想必花了不少钱吧。”

“哪个铜铁方块。”引玉勾着耳报神的衣领。

耳报神又哼,稚着声别别扭扭地说:“那个呼呼转的。”

“空调外机。”引玉说。

耳报神听都没听说过,从它被镇到石台下算起,到如今已有百年,百年变化之大,大到它好像成了那山林野人。

都怪无嫌!

进门前,引玉敛了神色,说:“久不做梦,刚才在车上不过是小憩一会,竟看见无嫌了。”

莲升顿步。

如今说起无嫌,就连耳报神也无甚反应了。

引玉眉梢微抬,说:“那钉子我探过了,不能借之回溯,来源不明。不过梦中人始终不回头,背影和声音像无嫌,但未必是她。”

毕竟钉子是一个多星期前出现的,比她们回来的时日早太多了。

“她说了什么。”莲升皱眉问。

“让我们快些找她。”引玉看向屋中,听到断断续续的钢琴曲,说:“最熟悉无嫌的人可就是灵命了,我怀疑掷下钉子的就是牠,此番你我虽急,但灵命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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