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引玉摸到了那块裹在红锻里的莲纹玉佩,思索了片刻,将盒子一合,整个塞进箱子里,说:“梦游画了魔佛的是我,我自然比其他人更清楚。”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吕老和封老。”邬挽迎问。
邬引玉笑出声来,好整以暇地看向邬挽迎,环起手臂说:“你觉得吕老和封老知道后,会容我离开五门么,别傻了,要是让他们觉得我被邪祟上身,我必死无疑。”
邬挽迎面色一凛,“你没有被邪祟上身。”
“你倒是信我。”邬引玉顿时不笑了,“你从妈那听说了那么多,还敢信我?万一我不是人。”
“你是。”邬挽迎注视着她,“其他的事我不会往外说。”
“就这样吧。”邬引玉侧头看向墙面,隔壁再隔壁,可就是宋有稚的房间,说:“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让她安安心心在这住着,我出去一段时日,不用担心。”
相处多年,邬挽迎怎会不明白邬引玉的性子,她做好的决定,是必不会反悔的,只好说:“有事电话联系。”
邬引玉收拾好箱子,出了房门,正要拎着往下走,忽地听见“咔”的一声。她循声转头,看见宋有稚从房里走了出来。
宋有稚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手中箱子,沉默了许久才问:“你要走?”
“嗯。”邬引玉应声。
宋有稚苍白的嘴唇张张合合,支吾其词道:“你……稍等片刻,挽迎过来。”
邬挽迎不解其意,却还是走了过去,转身前冲邬引玉使去一个眼神,示意她等上一等。
邬引玉只好坐在箱子上等,等了五分钟也没等到。她格外想咬那玛瑙烟嘴,但那根杆子被她装进箱子里了,如今嘴巴闲着,只好下楼拿了颗薄荷糖吃。
过了一阵,楼梯终于传来踩踏声,但下楼的只有邬挽迎。
邬挽迎手中拿着一个长盒,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邬引玉坐在沙发上撑起下颌,不大有兴致地问:“这是什么。”
“不清楚。”邬挽迎递出去,神色间满是惊疑,“妈说是从禁室里拿出来的,她让我给你的,说是……你的东西。”
禁室里拿出来的,想必就是……此前一直勾得她心跳不已的东西。
可是对这只长盒,邬引玉是丁点印象也没有,她干脆解开线圈,打开盒盖一看究竟。
躺在盒里的,是一只古旧的手摇转经筒,其上绘了墨色山水,坠子和手柄俱是黑宝石所做,和寻常转经筒不太一样。
邬引玉拨动那黑宝石坠子,紧皱的眉头没能松开,不解问:“我的?”
“她说,这是你尚在襁褓中时,某一日忽然把玩在手的东西,不知从何而来。”邬挽迎还有所保留,在打量了邬引玉的神色后,才接着说:“还说,这转经筒似乎越来越沉了,不知道是不是……”
“嗯?”邬引玉拿起掂量,是有些重量。
“吞了什么东西。”邬挽迎神色复杂。
邬引玉正想摇上两下,闻言一顿,连忙把这玩意重新装进盒里,站起身说:“没有别的话了?”
“没了。”邬挽迎心有烦憺,扯了扯勒紧的领子,干脆改口,将事情全部道出:“有,在你走后,妈想将二十三年前的事告知其他四门,我会阻止,否则你定会多有不便。”
“容她说去。”邬引玉摆摆手,拉着箱子就往外走,“她此前不说,想必是因为我没有主动离开。二十三年前那个女人,指不定给她下了什么咒作为威胁。”
邬挽迎万语千言堵在喉头,最后只道出一声“保重”。
邬引玉回头一哂,“我当然会。”
走得突然,一时半刻找不好去处,邬引玉只得开车找了个酒店暂住。
拿到房卡的一瞬,她才觉得自己是有点难过的,虽然此前就有预感,她不会在邬家待太久,但到底是住了二十年的地方,哪能那么轻易就舍得下。
其实她有想过,托人找个新房子,但想想还是算了,要是宋有稚把事情告诉其他四门,四门必会出手,她可不适合定居在某个地方。
所幸酒店的房间还算宽敞,里边的熏香虽不是她喜欢的,但也不难闻。
邬引玉打开行李箱晾着,坐了一阵才把衣服拿出来挂放。整理好那些物件,她已是筋疲力竭,只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越想越觉得浑身不得劲,翻出烟杆后,才想起自己忘了带惯用的火柴。
不得劲,她把烟杆往边上一搁,是碰也不想碰了。
邬家老宅本就大,此前邬引玉在时,要么会放点音乐,要么是开着电视。如今宋有稚在房里待着,邬其醒又不作声,只有邬挽迎自个儿坐在客厅里,显得格外寂寥。
邬挽迎拉开抽屉,看见邬引玉留在里边的线香和镜子,还有一些铜钱纸币。
自幼起,邬引玉就有随手乱放东西的习惯,被教训了数次都不听,后来老宅只有他们兄妹二人住,邬挽迎也就随她了。
开门时,董姨被吓了一跳,仰头便看见满天花板的符箓和红绳,遍地还撒着铜币,也不知道这门她还该不该迈进去。
她在门外杵了好一阵,还是邬挽迎叫了她一声,她才敢往里走。
进了屋,董姨轻声问:“小姐出去了?”
邬挽迎沉默了一阵才回答:“嗯,出去了。”
“那晚饭是做几人份,吕家和封家的老爷还在这儿吃么?”董姨特地绕开地上的铜钱,拎着菜小心翼翼地迈进厨房。
“三人份,吕老和封老都回去了。”邬挽迎一顿,嘱咐道:“做清淡些,夫人在。”
董姨是新来的,听到“夫人”二字,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琢磨邬挽迎是不是把未婚妻带过来了,再一想,她似乎不曾听说邬挽迎有什么未婚妻。
“是我母亲。”邬挽迎特地解释。
董姨恍然大悟,连忙问:“夫人喜欢吃什么口味?”
“清淡点就好。”邬挽迎说。
楼上传来脚步声,是宋有稚从房里出来了,她走得慢,像是一步一犹豫,生怕这房子不干净。
下楼没看见邬引玉,她才长舒一口气,就好像刚回过魂,眼里终于有了亮光。
决定从翡园搬回来,宋有稚已算是把自己逼到极点,如今她所做的这些,无不是在积薪厝火,生怕薪柴皆燃,不光把她烧成白骨一具,还会把整个邬家也害了。
在她看来,二十三年前那个女人就是恶鬼邪魔,而被托孤的邬引玉完全不会输那女人。
宋有稚扶着栏杆下楼,往沙发上沉沉一坐,转头对着邬挽迎挤出笑说:“我约了吕老封老晚上八点一见,还联系了那位鱼家的新家主。”
邬挽迎知道宋有稚并非说说而已,但没想到她竟这么急切。他拿起桌上纸篓,往宋有稚面前一递,说:“妈,你看。”
宋有稚低头,看见了篓里一团还留着牙印的符纸。
那定是被嚼成一团的,还咬得分外用力,才留得下那样的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