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弥起初怨言颇深。
“我以为你只是给我钱,收就收了吧,毕竟做人头等大忌,就是别跟钱过不去,没想到!你是骗我多打一份工!”
沈弗峥蹙起眉心,问她:“做人头等大忌,就是别跟钱过不去,这话也是你外公教的?”
钟弥耸肩回答:“不是啊,这话是盛澎的口头禅。”
沈弗峥失笑,怪不得,听着耳熟。
钟弥一巴掌拍在他肩上,鼓腮道:“你还笑!你个没有良心的黑心资本家!连女朋友的劳动力都要压榨,还笑,你还是不是人啊?”
单是那份合同,钟弥都看不懂,隔行如隔山,真叫她去学那些管理决策的事务,光想想就开始脑子疼了,但要是直接摆烂说不学,又显得她毫无上进心。
沈弗峥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只觉好笑,捏一捏她的手说:“用不着你费心,到时候我会安排助理陪你,他会替你说话,你只需要去走个过场就好了。”
“真这么简单吗?”
钟弥眼神亮了一下,又半信半疑,“那干嘛费这么大劲让我去走过场?”
“一个人的威严,往往不在于他有多少能力,而在于他有多少话语权。”
能力使其出众,而话语权才能使人臣服。
钟弥被一语点透。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夜,在酒店房间,她懵懵懂懂吃着多刺鲜美的鲥鱼,沈弗峥告诉她,对于不能脱离的环境,你能做的事更多地掌握话语权。
当时钟弥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沈弗峥摸摸她的脸说没关系,他会教她,不会太辛苦的。
他说的每个字,都在时光里慢慢兑现。
得知自己不用费劲多打一份工,钟弥笑着凑过去,在他脸上啵唧亲一下,转起自己的裙摆,往衣帽间跑,声音透着兴高采烈,像要去参加什么好玩的活动。
“我好像没有职业正装,我要穿那种粗呢的套装裙子,把头发挽起来,化淡妆,涂红唇,踩尖头细高跟,拎铂金包,开会的时候把自己打扮成年轻又时髦的女高管样子!”
日子好像一碗化了蜜的水,既清透又有甜味。
唯一的苦恼大概是钟弥养的那只小鹦鹉还没毕业。
训鸟师说它之前说“弥弥发财”就音调不准,声拖得太长,又委婉说这小鹦鹉不算太聪明,既要学新词,又要矫正口音,所以前前后后教了大半年。
八月底,胡葭荔结婚,钟弥回了州市。
跟沈弗峥打电话,她还在惦记这件事,叫他来州市前别忘了把鹦鹉接回家。
夏末天气,近傍晚下一场大雨。
馥华堂下午的戏散场,迎着返晴的薄薄霞光,客人陆陆续续离开,老戴招呼人,照例放下二楼的风帘。
雨后潮晦的风,穿堂而过,风帘下的玉坠叮当作响。
钟弥在楼上休息喝茶,忽听楼下老戴的声音在喊她,说有人找。
她一席水蓝色的正绢旗袍,娉婷走出,雪白手臂往乌木栏杆上一伏,朝下看去。
来人穿一件白衬衫,长身玉立。
钟弥的观感亦如两年前第一次见他,也是八月,也是在戏馆,风帘翠幕后惊鸿一瞥,只觉得这人穿白色很正。
与初见时相比,彼此换了站位。
她在楼上,他在楼下,他身后亦是一个晦雨返晴的傍晚,逆着光,手上还提一只紫竹鸟笼,里头是一只翅羽鲜亮的小鹦鹉。
对视一笑间,他将手中鸟笼稍稍提起。
那小鹦鹉立刻勤切叫起来,而她也终于听到弥弥发财的后半句——
“弥弥发财,弥弥开心。”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
弥弥发财,弥弥开心(超大声)!
第71章 都怪你
◎梦里坐船◎
钟弥回州市是参加胡葭荔婚礼, 回来之前象征性问过沈弗峥,想他是不会来的。
“我闺蜜结婚,我要回州市当伴娘, 你要跟我一起吗?”
当时她在衣帽间收拾衣服, 背对着走进来的高大男人, 心思全在一件礼裙难打理的羽毛上。
想着人长大成熟的标志就是断舍离, 要知道什么才是适合自己的东西, 以后少买这些中看不中用的衣服鞋子, 徒有其表,买回来大概率也不会穿。
思绪如这蓬松浮羽,骤然一震。
因沈弗峥居然轻声答应, 还问她:“我过去, 穿什么衣服有讲究吗?”
钟弥怀里抱着裙子,扭身看他:“盛澎不是说你最近很忙?”
他语气倒淡淡, 眉眼低着,自顾解着手表说:“什么时候不忙?事情总要捡重要的做。”
听他这么说,把跟自己有关的事放在重要位置,钟弥心里倒是高兴,踮着步子,跳舞似的旋到他身边说:“其实我闺蜜结婚,你去不去,倒也不是很重要。”
她是伴娘,按州市的习俗, 前天晚上就要去陪新娘,天不亮化妆师就会上门来做新娘造型。
而沈弗峥以她男友身份前去, 大概坐女方亲友那桌, 除了婚宴, 两人路径不同,大概也没法碰面。
人生地不熟,硬把他喊去,沈老板又是一副惹眼长相,到时候有什么热情阿姨见他孤零零一个人,去问他婚恋情况,家里有没有车子房子,想当红娘牵姻缘线,那画面,想想有点于心不忍。
如此一想,钟弥当下拍板:“还是不了吧,你包个厚点的红包就好了,人就不用去了。”
问问题的是她,定结论的是她。
沈弗峥也不说她,只是笑,阖了下眼算作点头,似个听话下属:“听你安排。”
钟弥踮起脚,在他下颌亲了一下,隔壁浴室有哗哗的放水声传来,正打算替他解衬衣扣子,腰被掐起,人离了地。
软皮的室内拖鞋从脚尖“啪”一声掉落,她被沈弗峥抱到岛台上。
城南别墅是沈弗峥回国后买下的第一处住所,隔年装修完,这张岛台就设计好,落在别墅里头。
直到钟弥住过来,沈弗峥才品味到最初设计师讲的人性化设计。
钟弥坐上去,或坐或躺,这个高度来配他,的确很人性。
灯光也好。
明明是来衬衣饰的明亮光线,一丝不缕时更显艳光动人了。
也导致钟弥对坐上这张岛台已经ptsd,只要被他抱着,臀部稍落上去,脑子里就像有人按了禁片开关,画面直奔限制级。
她扭了一下,想下来,催了沈弗峥一句:“你不是要洗澡了,我去帮你看看水。”
沈弗峥自顾问着:“你闺蜜结婚就你一个伴娘吗?”
大概是在这台子上骂他的次数太多,什么为老不尊,什么人面兽心,通通骂过,这种一坐一站的相依姿态,他一本正经跟自己聊起天,钟弥还有些不适应,微微愣了一下才回答。
“四个。”
沈弗峥:“伴郎也是四个吗?”
钟弥嗯一声。
他忽然对州市的婚嫁习俗展现出浓厚兴趣,面面俱到问及细节,最后颇有不满地跟钟弥说:“新娘新郎结婚,为什么要伴郎伴娘做那么多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