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晓霜咬着红唇。对未来的茫然感愈发强烈。她说,“你这般来救我,是想要放弃当将军么?愿意和我在一个幽僻的山村厮守终老?若你只打算将我一个人丢弃在你觉得安全的地方,那么还是把我送回宫去,岂不更好。”
“你就那么想进宫?”
晓霜神情淡然,“至少我们的局面不会比现在更尴尬。”
“不用一年,你就会在宫里死掉。”
“不用一年。”她痴痴地笑了声。对,不用一年,她是打着主意不进宫就死的。若不是他来,也许她现在已经死了呢。
晓霜只觉得拥着她的双臂收紧了力量,似乎要把她箍死在他的怀抱中。明明是如此真实的温度,却叫她更觉得冰冷。她猜到的,他不可能为她放弃所有,他只不过想把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可是哪个地方对她来讲是安全的?她自嘲地笑了笑,也许真的只有地府……
仰起了脸,让眼泪不能流出来。
屋陋偏逢连夜雨,说得大概就是他们的处境。滂沱大雨浇灌而下,顿时将他们的衣衫淋得湿透。天气本来就不暖和,再加上淋了雨,两个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忍着割肤剔骨的寒意。终于他们觉得逃得够远了,在一个山头找了个山洞落脚。
耶律赦在附近捡了点柴火,晓霜紧紧攀着他的手,他瞥她,“怎么?”
黑漆漆山洞,她害怕!有过几次遇到老虎豹子的经历,她实在不敢在深山里一个人独处。耶律赦没等到她的答案,却从她的肢体里看出了端倪。直到生了火,她还是偎在他身边。身上穿着华贵的丝质喜服,衬得一张脸娇艳动人,只是因为淋了雨,又在风雨中狂赶,头发凌乱,显得有丝狼狈。发髻歪了,一头的发簪歪歪斜斜。
耶律赦递过一只山鸡腿,“吃吧,赶了这么久路也累了。”
晓霜接过来,轻轻啃一口。“私奔原来是这种感觉。被抢亲的感觉,更加新鲜。”她像是自嘲,嘴笑升起笑意。
耶律赦也微笑了,“对于我们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体验。”
染晓霜什么也不说。哪怕知道他终会走,她不提。等他自己说要走……耶律赦在簇簇高升的火光中看到她脖颈上的划痕,大姆指轻轻摩索,“这里怎么了?”血痕是新的,血液凝结在那儿,已成了痂。
“没什么。”她默默啃鸡腿,自动避远一些。身上的衣服湿黏在身上,显得很难受。她动手解了衣裳,耶律赦停下吃的动作:“做什么?”
“将衣服烤干。”转瞬间身上只留一件艳红色的肚兜,衬得肌肤如雪。她摘了簪子,解了发髻,瀑布般的头发垂顺在肩头。红艳艳的肚兜,白得亮眼的玉骨冰肌,极黑的发。在视觉上形成强烈冲击。
耶律赦一手将她捞了过来,因为冷,皮肤上已经起了点点疙瘩。他俯身在她红唇上亲了下,灵舌撬开她的唇瓣长驱直入。晓霜没的抗拒,热情如火地回应,剥了他的衣裳,冰冷的手在他火热的身躯摸索。
在一番极剧激情后,染晓霜躺倒在耶律赦怀里,她拨弄他的黑发,轻声呼唤。“耶律赦。”
“嗯。”他的声音有着惫懒和满足。
染晓霜只叫了他的名一声,便合上眼,不再言语。山洞被火光薰得暖暖的,一路奔走的疲倦感涌上来。她很快就睡着了。她不去想他什么时候走,他们要停留在什么地方。她不想,因为她累了。
次日清晨,她睁开眼睛时,身边已经没有了耶律赦。他身边的位置空荡荡,冷冰冰,也许走了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心里有空落落的寂寥,走也不说一声?嘴角扬起自嘲,这样走了也好,省得斩不断理还乱。
正在胡思乱想间,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高大的身影堵住了洞口。
他没走!
晓霜并非不欣喜的,看他手上抓着一只已经被宰了的兔子,放到火上开始烤。他看她,“醒了?吃过饭之后我们就走。”
晓霜点了点头。
耶律赦一边烤肉,一边时不时看她一眼,仿佛要说什么,却又最终没说。晓霜知道他想说的话,他想必觉得不好开口?觉得她孤苦无依,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晓霜漫不经心吃着肉,一边说:“耶律赦,你走吧。我以后就住这里。”
“开什么玩笑!”
“真的,”晓霜看了看山洞,“挺好的环境不是么,只要再来一扇门,这里便是绝佳的隐居地方了。”
“我不可能让你独自一人在这里。”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不管送我去哪里,我都还是独自一人不是吗,那么在哪里还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分别,”耶律赦道,“至少住的地方要像样。”
“住的地方像不像样对我而言,已经没有分别。”晓霜平淡如是。
“听我安排。”他只撂下这句话,便不再言语。
雨已经停了,森林里行路有点难,马都几欲摔倒。终于走过最艰难的路段,仍然没有追兵,晓霜觉得他们应当不会再追过来,便和耶律赦道,“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你把马给我。”
“不成。没有一个落脚处,你在这里想被野兽咬死吗。”
“那又如何,反天迟早都要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分别。”
“你……”
染晓霜倔强地仰起下巴,“你反正也不准备陪我到最后,又何必现在当断不断。走吧。若你不舍得把马给我,那你尽管把马也拿去!”
第七十六章
耶律赦知道她是在发泄情绪,也不多说什么,只顾骑着马往前。越往前越荒僻,晓霜真的不知道他要将她送到哪里去。直到过了丛丛山里,到得一处无人的幽谷。四面环山,有一涧清泉,有一座茅屋。一如此陌生,又如此眼熟。
晓霜惊讶地看着他,“来这儿做什么?”这是古毅风的屋子啊!没想到他竟将她带来了这里。
“你对他来讲没用,他不会杀你。再者他天涯飘泊,几年都未必会回这里一次。你就住这儿。”耶律赦命令道,“等到风声过了,我会想办法把你弄走。”
“再送我回江南吗?”染晓霜凄然一笑人,“然后再被人卖给所谓王妃,和这狗屁的亲?”
染晓霜从未在他面前暴过粗口,这样美丽娴雅的女子,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一次脏话。他知道她郁积了太多心事,不能抒发。“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在这里过下去。只是太委屈你,这儿一个人也没有。”
晓霜慕地扑进他的怀里,哭喊道:“我想到我爹娘身边……”
耶律赦的心震了震。把她留在这里,会不会做傻事?她有太多理由不活下去。他圈紧了她,想说什么,却不能说。他给不了她未来。是否是自私?他自然不希望她嫁入皇宫,甚至不想她成为别人的女人。明知道这是种强制掳夺,还是将她禁锢在身边。
晓霜喃喃自语,“我真的很想我爹和我娘……”
他的鼻子亦酸了起来。“乖。我再想想看会不会有别的办法。”